第 1 节
作者:津鸿一瞥      更新:2021-02-17 16:37      字数:4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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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烟乱
  作者:苏窨
  ˇ一骑寻千里(修BUG)ˇ
  莺莺燕语,熙熙攘攘,好一派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的风光景象。
  与往日相同,凌烟阁一早便已是门庭若市,来客络绎不绝,阁里的小厮们忙得几乎不可开交,但即便个个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凌烟阁依旧维持着有条不紊的运营状况。
  “他妈的!”内堂某处传出一名男子略带愠怒的低吼。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声音来源投去,只见一满脸横肉、左边脸颊有着一道自额角延伸到下颚处的狰狞疤痕的男子,正紧紧抓住跑堂小伙的胳膊,恶狠狠地向他咆哮道:“你小子活腻味了是不是,把酒全洒在大爷我的衣服上,你说!怎么办!”
  顺着该男子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杯口大的水渍沾染在他亚麻色的棉布衣衫上。几个看热闹的人不由发出几声唏嘘,还当是多大点事儿,不过洒了几滴酒水,又不是什么贵重的衣裳,这家伙的反应至于这么过激么。
  兴许是个新来不久的,跑堂小伙被男子的怒气吓得脸色惨白,两条腿止不住地打颤,支支吾吾除了“对不住”再说不出第二句完整的语句来。
  那男人得理不饶人,依旧不依不饶,扯着嗓门吵嚷:“哼,还以为凌烟阁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有人说什么无人能出其右,今日一见原来不过如此!什么狗屁凌烟阁,我呸!”男子一个起身顺手将桌子掀翻在地,满桌面的碗碟杯勺“呼啦”一下全摔了下去,碎片凌乱地溅落一地。
  可是,即便如此,男子还是不解气,一把扯过身旁早已被吓傻了眼的跑堂小伙的衣领,像刁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一面叫骂着一面握紧拳头正准备往他脑袋上砸。
  “住手。”
  不知哪里传来一个女声,清脆悦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感,叫闻者皆是一震。
  楼梯上款款走下一名年轻女子,只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袭干净的素衣反倒衬得她玲珑剔透、光艳夺目,分明只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脸上却写着与年龄格格不入的冷静淡漠。
  她的到来使得众人纷纷侧目,似乎被某种奇妙而又强烈的气场所吸引。不知是谁失口惊呼了一声:“缦舞!”引得旁人皆是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少女竟然就是缦舞——凌烟阁的外主!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一听缦舞的名号,心下顿时慌乱一片,抓着跑堂小伙衣襟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将那跑堂小伙“嘭”地一声甩到了地上。
  缦舞缓自踱步到那男子面前,礼貌地微笑道:“这位客官,是不是凌烟阁哪里照顾不周,竟让您发这么大的脾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客气如斯的缦舞,男子的语气也不自觉的放缓了不少,指着自个儿衣衫上的污渍讨要个说法。
  视线淡淡扫过男子差不多已经半干的衣摆,那里只剩下一滩深色微弱的痕迹,证明那里曾经被某种液体沾染到过。仅是这粗略的一瞥,缦舞的心中就已了然,不过是个故意找茬的主儿。她在心里冷笑了几声,面上却并没有说破。
  几个下人端上来纸砚笔墨搁在桌上,缦舞提起笔随意地写了两行字,交到男子手里,并对他说:“客官凭着这张字条,到‘锦兰轩’去,那儿的衣裳您可以随意取一件,若是没有让您称心的,便嘱咐掌柜的记下您的要求,另外给你做一件,算是缦舞替凌烟阁给您赔不是的,您看这样可好?”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这么轻易依她:“就凭这么张破字条,我怎么知道到了那儿还做不做数能不能拿到衣服!”
  缦舞敛起笑容,下颚张扬地抬起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抗拒的霸道之气:“‘锦兰轩’乃是我们凌烟阁隶属的衣料铺子,没有家喻户晓也算小有名气,您可以信不过我缦舞,不过……”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扬起眉梢看向男子,“您连我们这凌烟阁也信不过么?”
  话虽是问句,但内里透出的一股精芒,着实让在场所有人顿生寒意,包括那个故意找茬的男子,也终于被震慑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咳……缦舞姑娘言重了,凌烟阁美名在外,在下岂会信不过你呢。”男子知晓自己若是再纠缠不休,到时候衣服没拿到,恐怕连自己的性命都得赔进去。
  在周遭围观的群众,或打趣或疑惑或嗤笑的目光注视中,男子慌忙中不忘拿起字条,灰溜溜地跑出了大门。
  朝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缦舞冷哼了一声,嘴角的蔑视若隐若现。但当她转过身面向凌烟阁内其他一些客人时,早已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温柔浅笑着招呼大家随意慢用。
  刚准备上楼,背后就有人叫住了她:“缦舞。”
  她回头看清了来人的样貌,脸上方才得显真实笑意,小跑几步到了那人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撒娇似的叫她:“师姐!”
  “不长记性的丫头,都和你说过几回了,在外头别叫我师姐。”嬿婉佯装嗔怒地拍了一下缦舞的脑门,看着自己小师妹吐着舌头求饶的模样,她笑叹了口气,“拿你没辙,看下次师父来了,叫他收拾你。”
  一提到师父,缦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任凭嬿婉怎么看她,她都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思绪里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如此反常的举动倒是让嬿婉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师父往日不是最疼自己这个小师妹的么,怎么如今提到师父,缦舞竟会是这般表情?这丫头莫不是和师父闹了什么别扭?
  百思不得其解的嬿婉拧了拧眉,刚要开口询问,只见与她面对着面的缦舞神情一滞,愣了半晌才讷讷地动了动唇:“师父……”
  嬿婉下意识地一回身,一抹玄色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一惊,连忙也跟着喊了声“师父”。奇怪,师父怎么自己来了?嬿婉在心中暗自腹诽。
  这个被缦舞和嬿婉称作“师父”的玄衣男子,就是凌烟阁的隐主——轻寒。
  凌烟阁,乍看之下不过是万千酒楼客栈中的一座,实则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首屈一指的第一大门派,上至朝廷皇室,下到黑白两道,无一不买凌烟阁的面子。
  江湖传言,凌烟阁主轻寒从不轻易在公众面前现身,一切大小事务皆交由他手下三名弟子操办——大徒弟城七,影堂堂主;二徒弟嬿婉,曜堂堂主;小徒弟缦舞,风堂堂主。
  这凌烟阁的外事就是轻寒交托于缦舞打理的。
  但凡凌烟阁里的人都知道,轻寒对于自己的小徒儿缦舞别说青睐有加,即便是讲他宠溺过头也并不夸张。
  话说缦舞六岁那年,双亲被害,自己也被人贩子给掠走,正巧经过的轻寒顺手救下并收养了这个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儿,谁知,这一养,就是整整十年的光阴。
  自那之后,缦舞的生命中,就只有自己的师父以及师兄师姐,再无第四人。
  轻寒见缦舞良久都不言语,只垂着头,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手上,只见缦舞的裙摆早已在她的手指上层层叠叠缠绕了好几圈。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眼角微扬。他迈开步子,却并没有在缦舞跟前驻足,径自掠过她往她身后的楼梯上走去。
  这里毕竟还是凌烟阁,人多眼杂,轻寒此举无非是在告诉缦舞,有什么话上去再说。
  跟随了轻寒这么多年的缦舞,又怎会不知道师父的心思,虽然心里的那一口怨气仍旧没能散去,但也乖乖地跟在后头一齐上了楼去。
  走在轻寒身后的缦舞并不能看见,让她闷闷不乐的师父此时却是一副安然自得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进到包间内,轻寒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也不出声,只是眸光清冷锐利地看着一脸低落的缦舞。见师父如此,缦舞也没吭声,只是走上前去给他倒了杯茶,连声“请”都没讲。
  将茶杯往轻寒面前随意地一搁,缦舞又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致,故意无视轻寒投来的目光。然而,她的心却不能平静,依稀回想起当日在凌烟山庄内所见的情景,缦舞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这些细微的动作神情一一落入轻寒眼中,他倒也不恼,心里反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笑意。缦舞是自己一手带大,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
  只是……
  他轻轻抿了口茶,眼中光芒霍然沉黯,仿若一潭古井,随着杯中的茶叶一起,慢慢沉入水底。
  前些日子的那一幕幕景象历历在目,当时缦舞夺门而去的背影在轻寒的脑海中盘旋翩跹,久久不能挥散。他承认,自己是担心她,不然也不会快马加鞭从千里之外的凌烟山庄赶来这里。
  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儿。他如是想着,便来了这里,谁都不能阻拦。只是如今当真见了面,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所有的关切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轻寒又抬起杯子抿了口茶,遮掩嘴角那一抹干涩的苦笑。
  “师父,你……怎么来了?”最终还是缦舞忍不住,先开了口。如果没有记错,此时的轻寒应该是在凌烟山庄和几大门派的掌门共商大计才是,如此贸然跑来这里,岂不是会让那些个掌门人丢了面子?凌烟山庄的势力再大,也不至于他这么任性妄为吧。
  任性妄为。缦舞忽然怔了怔,究竟,是谁在任性呢?
  轻寒放下手里杯盏,定了定神色望向缦舞,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撇下一干掌门人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
  对着那一双略略眯起的狭长凤眼,缦舞一阵心虚。她自然知道轻寒话里的意思,只是她当时也是一时气不过才转身跑开,怎么会料到轻寒竟当真会撇下凌烟山庄追了她而来。
  不得不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难安。不过,缦舞心里愧疚那是心里的事,面上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在轻寒这里学到的最有用的本事并不是高超的武艺,而是像轻寒一样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面对轻寒有意挑衅般的质问,缦舞一下吃了瘪,低头默不作声。
  《凌烟乱》苏窨 ˇ回忆淡如菊ˇ
  缦舞没有再说什么,她自知无论如何辩解,自己终究是说不过轻寒的。
  “我错了师父……”缦舞的声音如同嘤咛,小得几不可闻,但仍是字字落入轻寒耳中。
  轻寒唇角微勾,满意地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神情落在缦舞眼中,倒成了对她的嘲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脑海中闪现那一日的片段,好像场景重现,直叫缦舞再一次不住地凝起眉。
  她回忆起了一个月前在凌烟山庄时的那一幕。
  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汇聚凌烟山庄,共同商讨魔教组织天绝门在数月内迅速崛起,并号称要血洗武林的应付对策。
  为了这件事,从不轻易露面的轻寒,这一次竟也现身,亲自接待各门派掌门人。这不仅让那些个掌门人们受宠若惊,也叫他的三个弟子怔忡良久。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数不清的事儿。
  还是最闹心的事儿——至少对轻寒还有缦舞来说是这样的。
  那琼华宫宫主凤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一见到轻寒之后就几次三番地对他纠缠不休,而那轻寒本就是个清冷的性子,虽说不接受,但也未见拒绝。
  这可好,缦舞走到后院的时候,正巧撞见两个在梨花树下深情相拥的身影,定睛一看,不正是轻寒和凤瑶!
  一股无名火噌噌窜了上来,但缦舞极力压在心里没有爆发,她没有扭头就走,更没有冲上前去跳脚怒骂,反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
  她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或许凤瑶只是摔了一跤轻寒扶她一把,或许是凤瑶对轻寒霸王硬上弓。缦舞如此自我安慰着,于是她选择留下来看个究竟,她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大概是缦舞的视线太过灼热,轻寒有意无意地撇过头来朝她望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她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一如往昔的妖娆妩媚,却冷漠得叫人不寒而栗。轻寒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缦舞霍然觉得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师父似乎就要这样变成别人的,这让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缦舞一转身,撒开腿一路狂奔,直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合上门,身子无力地靠着房门缓缓滑了下来。
  方才极力克制的情感终于不能够继续隐忍。
  有什么东西剥落,思念滂沱,泪雨淋漓。
  第二天天色仍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