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2-09-26 14:14      字数:4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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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着听到他耸人听闻的话:你现在可是文化大院杀手,杀出威风了。
  十七 所有人都成了麻雀看着一模一样(1)
  卖烤红薯的瘦老头自己就像块瘦红薯,彼此关照。
  我杂种阿男就像我搞的行为艺术讲的故事,彼此一样乱糟糟。
  趁着他们换届我搞“全景”,这个行为艺术并没有演出令我满意的高潮和结尾。随着换届大选逼近,我通过网络发出的“全景”资料似乎被人淡忘。
  满大院都在团团伙伙地忙碌。
  龙向光心力交瘁地活动着,讲话的手势乱劈着大院里的空气。高勇像政治掮客活动于密室点火于基层。陈雅虎不过是跟着高勇凑热闹以后图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日还是要紧地码字做活儿。孙武大概比那个写了孙子兵法的孙武还老谋深算,在朝野各派的潮流中从容浮着找自家的平衡点。
  我不时还做一回“好好先生”发一轮“全景”资料,但反响日趋麻木。
  我是杀手还是非杀手?
  我又像鲁迅笔下的狂人踏入奇怪的月色里。当我额头发青地在大院生冷穿过时,人们的打量目光令我莫名其妙。
  龙向光不管周围簇拥着多少个亲信见到我都要皮笑肉不笑地笑一笑,扶扶眼镜观看我一下,才又和左右说话。高勇遇见我,不知是对阿囡一事不计前嫌了还是化仇恨为力量了,若有若无地点点头不打招呼擦肩而过,让你觉得深不可测。陈雅虎挂满横肉的方脸上还是那派臭名昭著的调侃,看不出他曾严训女儿陈小燕别和我来往,当然他也看不出我早已拐他女儿或者说她女儿早已拐我去蹦迪不止一个通宵,彼此都可谓笑里藏刀。
  最盯不透的是孙武那张国字脸。他照样是不笑不张口的笑面虎样,照样慢吞吞地挑文拣字。“全景”他可以装做若无其事,“人伦极限”逼到他的下巴前了他还不反应吗?
  他的反应是“人伦极限”这个行为艺术的一部分。
  倘若他确知是我父亲,他会要命地反对孙薇薇和我恋爱。倘若他猜疑是我父亲,一样会坚决阻拦女儿。为何还不见他对女儿亮黄牌呢?
  已经比较炎热了,我和孙薇薇谈着结对去北戴河的事情。
  我问她爸爸妈妈什么态度。孙薇薇在发粘的夏日夜晚中走着说:我爸爸很意外,他没想到我要跟你一同去。他什么态度?我阿男关心地问,像狼迎风嗅觉人烟一样敏感着。孙薇薇说:我爸爸奇怪了好一会儿,说你抓紧忙毕业分配吧,忙完了再说。我对他讲,我得答应人家。我爸说这个夏天他还打算带我去北戴河呢。我说我大了不想和你们一块儿去。
  我问:往下他说什么?
  孙薇薇看着脚下踏的闷热月色说:他说这事再商量。
  孙武意外又反对。可意外是惊愕万分的意外,还是实属平常的意外?反对是断然的反对,还是尚属平常的反对?我问孙武的原话说的表情说的口气,像把一篇文章从文字到标点到空白全部问到。孙薇薇嘟囔说她没观察那么仔细。
  又说孙武对她讲:交朋友不要眼光局限在大院内,要打开眼界。
  这句平常话又很让我费解,莫非他毫不猜疑自己是造我的主儿?又想孙武老谋深算家里家外一个样对女儿也玩儿阴的,他既然不能说明这对小男女一父所生那再雷霆大怒反对也没用,只会造成女儿的逆反。
  陈小燕被他爹陈雅虎一阻拦,不是跑我这儿更勤了?
  我把“人伦极限”又逼到母亲面前,让她从楼上眼睁睁看见我和孙薇薇在路灯下溜达来溜达去。结果母亲当晚也给我说了句相同的话:找朋友不要限于大院内。我问她什么意思。母亲田岚发了会儿呆站起来一指对门说:这么近你不觉得别扭?
  她别扭什么呢?是讨厌孙武夫妇讨厌孙薇薇,还是犯了人伦极限那一茬儿?
  我对孙武的疑心病突然一多半烟消云散。
  我发现我在电脑上同样轻而易举地就把龙向光修改成我阿男了,又轻而易举地将高勇修改成我阿男了,陈雅虎更是三下两下遗传变异成我这个杂种了。
  看着自己的电脑制图成果我傻了,所有人都成了麻雀看着一模一样了。
  十七 所有人都成了麻雀看着一模一样(2)
  我再次想到邻居偷斧的寓言。
  我发现我和孙武很不像,他那德行比高勇陈雅虎离我远十万八千里。他绝不是造我的畜生,只是一个玩耍过母亲给她添了耻辱和痛苦的畜生。
  人伦极限行为艺术以此讽刺喜剧收场。
  我开始和孙薇薇在沙发上抱成一团。白日里母亲上班走了,她爹妈也上班走了,门对门一穿过来就幽会了。她还招手让我去她家。
  我豹子一样滑过去,向她父亲孙武学习与偷情的女孩合谋将防盗门木门轻轻又紧紧地一闭,而后搂住孙薇薇在她家客厅沙发上滚,又到孙薇薇房间床上滚。就差没到他爸爸妈妈床上滚了。最后这个禁忌也突破了,我把孙薇薇抱起来往大床上一扔就扑了过去,两人像在草原上撒欢一样抱在一起滚了个够。看着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床罩上还蹭着我的鞋灰,孙薇薇扯下来往洗衣机里一塞说:等会儿我洗了就完了。
  我又抱起她来把她家四室两厅滚了个遍。
  最后我双手托着面色绯红气喘吁吁的女孩站在客厅向窗外望,像是抱着大获全胜的战利品。
  说没有人伦极限了,却还有人伦极限。
  我压抑了那么多年的奔腾几乎对准了要进入的地方,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也听到了女孩的心跳,女孩又紧张又兴奋地配合着我,我却启动了马达不敢松手刹。我扑在女孩身上直喘气。孙薇薇身体纤细乳房却很大,我使劲捏着乳房憋住冲动,听到她在耳边一缕小风一样轻轻说着:你是想要我吗?我却像被勒死了刹车又给了油的汽车,打起抖来。
  我顶着她的大腿根,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人伦极限的行为艺术此时才进入白热化。
  我冲撞了极限,又被它挡住。我大汗淋漓污染了自己污染了女孩和沙发,还是没敢侵犯人伦极限。
  孙薇薇怜惜地摸着我的后脖颈说:你这么克制难受不难受?
  我趴在她身上喘了一会儿恶狠狠地说:告诉你爹,就说咱俩什么事都发生了。
  十八 在这个玩概念的年代我被玩了(1)
  太阳流脓血烂得天下什么都模糊了,我是太阳。阳光像蝗虫满天射下来,你们别着慌。我在唱这两句歌谣时一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飞扬跋扈。我以为我是谁能够报复天下不公之道留个酷名于世,到头来不过是令人耻笑的狂犬吠日。
  我“全景”了半天好像惊天动地,其实换届还按原本的走势换完了。
  小孩打了几个水漂很惹眼但并未改变河流丝毫模样。全景行为艺术从头至尾不过注释了我随意唱的一句歌谣:男孩的小鸡巴露出裤衩,小心大人剪刀。
  看来神思恍惚的歌谣全是预兆我命运的谶言。
  我受惊了一样把那首“我唱歌谣你们别心惊肉跳”找来细看,越看越竖起头发。从我是月亮我是风我是太阳开始,一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儿顶破窗户进入画面上的天地中,而后就像鸟一样乱涂乱画乱点鼠标。看见大人的剪刀指向自己的裤裆就夹紧了双腿。刚刚站稳自己,就又担心满世界的小女孩像斜着要化的雪糕站不住往别人身上靠。歌谣中每一句都让我浮想联翩,每一句又都不敢多想生怕未卜先知自己的噩运。
  龙向光下台了,孙武四平八稳水涨船高浮上来取而代之当了主席。高勇当了第一副主席。陈雅虎也当了副主席。孙武是朝野新老两派火并中左右借重上来的。在野派领袖高勇只能咬牙切齿把这当做过渡。
  龙向光一伙儿缩在家中暗房里唉声叹气,高勇一伙儿聚在酒楼把盏欢庆,都与我无关。只是遗老遗少像江河洄流聚到湾里新锐少壮恣肆汪洋滔滔不绝时,我感到打水漂小男孩的寂寞无聊。
  文化大院像空了一样,只有我在人烟稀少的楼群间穿过。
  那些曾聚在身边的一拨年轻哥们儿都到酒楼里围着高勇之流高朋满座了。看见高勇不开“奥托”开上联合会的正经轿车出去还对我招手致意,我想到胜利者是宽容的。也便觉得我踽踽独行路边的失败耻辱。
  黄金辉捞上一顶联合会名誉主席的桂冠走了。他捐款留下的不是支票,而是一份房地产证和一份评估报告,证明他捐给文化联合会的那栋远在南方沿海城市的漂亮小楼价值两千万。当人们对他的捐赠稍有疑惑时,他指着照片上的漂亮小楼说,要急着变现现在出手就可卖两千多万,想增值再过一两年可卖到三千万,想变现想增值他都可以帮办。
  黄金辉的欺骗很快叫半通商海的高勇揭穿了。
  那栋漂亮小楼是真的,但它早已连同它的房产证抵押在银行贷款了,那笔贷款当然已成死账,给联合会的房产证则是赝品。
  朝野两派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文化大院蒙受了羞辱。
  高勇当时在野就可以不承担引狼入室的责任,现时在朝就可以追究当时龙向光引狼入室的责任。据说拔起萝卜带出泥就能把龙向光的旧班底从上到下都剔掉。
  黄金辉也让我蒙受了奇耻大辱。就在我们母子二人请他的饭桌上他令人眼晕的描绘诱发了母亲田岚的贪心,她劝我把到手的稿费投到黄金辉公司里认股分红。黄金辉看出我的犹豫笑着拍拍我肩膀说:你比你妈有心眼。你用不着把那几十万都拿出来冒风险,先拿个一位数放在我这里试两年,尝到甜头再多拿。
  我就这样将八万块钱打水漂了。
  这个小时候抱过我去医院现在搂我肩膀让我感到暖烘的父亲嫌疑人就这样宰熟宰了我一刀。母亲田岚傻了一样怔愣着说:这不可能吧。
  我恶狠狠地说:是不可能,但却是事实。
  这个父亲嫌疑人还拿我入股说事儿又套了文化大院五六个熟人的钱,而后就远走高飞了。用他的话讲,我们这些傻瓜将钱存在银行里只是存一个概念,而他将一份假房地产捐赠给联合会倘若不识破的话这个概念确实能给人带来财富感觉。
  在这个玩概念的年代我被玩了。
  整个联合会蒙受的耻辱自有众人均摊,而我受骗被宰则成了全体的笑料。我本来就是一夜走红的暴发户这一刀宰得深解众恨。各种飞刀跟着来,连同宰我臭不可闻的“全景”行为,我立马成了不齿于人类的臭狗屎。
  十八 在这个玩概念的年代我被玩了(2)
  我不那么形而上其实很形而下很庸俗,说来说去真正打击我的还是我的泡沫父亲嫌疑人黄金辉用屎盆子挖走了我八万元。我这个从小穷惯了穷怕了穷酸了的小杂种没有酷到不拿钱当回事。这个该挨刀的父亲嫌疑人挖走的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顿时觉得五脏六腑缺了一部分气势大亏损。想了半天也就明白,前一阵如牛气壮其实一多半是被小几十万进项催起来的,现在少了一块气虚血虚精神恍惚也就当然了。
  母亲更像被抽光了血一脸发白了。
  八万块钱相当于她十来年的工资,二十多年来抠着钱养狗崽子长大成人的苦命女人确实顶不住。要说那钱存在账上确实不过是个概念,但玩概念的年代概念也就如同生命。她受到摧残一张灰白的老瓜子脸现在皱更深了,整日愣神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
  要不是我自己庸俗知道被挖走钱的难受,我就会人文精神地理解母亲田岚失落于友人的背叛。心中多少年供奉着对一个人的信赖感激之类不算不美好的感念,结果被伸来的一爪抓得血肉淋漓面目全非。那真得休克一下。
  母亲田岚也真的休克了。接连几天精神恍惚不思饮食又撑着去上班,一下楼梯就瘫在那儿了。送进医院躺在病床上一双发直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的还是那句话:怎么会这样呢?
  我真的开始怀疑起母亲田岚和黄金辉过去的关系了。
  但我相信这个混蛋绝不可能是造我的畜生,上帝没有糊涂到让一个已经欠我血债累累的渎职父亲这样报应我。
  母亲被气病扩大了我这个杂种暴发户蒙受的耻辱,关于我舔黄金辉又被黄金辉涮的可笑段子满大院飞。
  高倩爽着一张鹅蛋脸抖着一肩黑发在我面前站住。
  神采飞扬的电视台主持人立刻赠送我逢场作戏的同情,她说:你最近在文化大院处境怎么这样恶化?我便知道人们正在传说我前一阵傍龙向光傍入了会傍分了房。后来又想傍黄金辉,黄粱一梦泡了汤。高倩很信任地看着我说:这些说法都不值一驳。你到底得罪谁了?
  我冷笑了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