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打倒一切      更新:2022-09-26 14:11      字数:4798
  突然,阿义不留情地抄截了阿纶的球,虽然阿纶是阿义的队友。
  “等一下一起练点剑法再回家好不好?”我说,这真是奇怪的约会方式。
  “不行啦,你不想继续升学,我可一样,我妈帮我找了新的家教老师,今天第一次上课,七点。你要不要一起听?剑法等课上完再一起练吧。”乙晶看了看表。
  “喔,没兴趣。”我说:“大侠不用念书。”
  乙晶笑着说:“今天上的是英文,大侠要杀外国坏人,就要懂英文。”
  我哼了一声,说:“大侠杀洋鬼子,希哩呼噜就杀光光了,要懂什么英文?”
  乙晶一脸哀怨,说:“男大侠不关心女大侠的未来。”
  乙晶对外文极有兴趣,将来想念南部的文藻语专,至于更远的未来,乙晶就没有头绪了,或许,当一个很聪明又高学历的女侠也说不定。
  如果乙晶去念文藻,我们简陋却勇冠全球的凌霄派,也会移阵到风光明媚的南部,到那里行侠仗义。
  我背起书包,说:“你去上你的课吧,那样也好,我想再去员林一趟。”
  乙晶也背起书包,说:“为什么还要再去一次?”
  我皱着眉头,说:“我想知道师父到底是谁、到底出了什么事等等,我想帮助师父。”
  乙晶说:“应该的,不像某人只会欺负弱小灌篮。”
  阿义没有听见,只顾着抄截跳来跳去的球,不论球在谁的手里。
  于是,我送乙晶下山后,就跳上公车,在暮色中往员林前进。
  第六十章
  师父在员林的“家”,僻处深巷,我虽来过一次,却也着实找了好久才找到。
  我站在门口,听见房子里细细碎碎的笑声、电视声、还有筷子声,大概是在吃晚饭了吧,于是我站在门口发呆,直到筷子声停了,餐餐盘盘的敲击声开始了,我才上前按门铃。
  门打开了,是个穿着国小制服的男孩子。
  “我有事找你妈妈,可以进去吗?”我说,微笑着。
  小男孩往后大叫:“妈!有人找妳!”
  收拾碗筷的声音停了下来,“师父的女儿”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见是我,便匆匆擦干手,唤我进客厅。
  “师父的女儿”,我还是暂且称她“妇人”好了,虽然我心中已经认定她的的确确是师父的女儿,因为那几本相簿中的照片万分不假,在1988年时,我也根本没有什么电脑合成照片的概念。
  妇人简单地向我做了家庭介绍:正在嗑瓜子的男人,是她先生,而两个正在电视机前摇头晃脑的,则是她的一双子女,分别念小学三年级跟一年级。
  “我爸爸他人还在你那边吗?他有地方住吗?吃得好不好?”妇人眼中带泪,但他的先生则是一脸不耐。
  我点点头,诚恳地说:“你爸爸他人很好,现在住在我家,没有人身体比他还健康了。”
  妇人匆匆到抽屉里翻出皮夹,拿了五张千元大钞塞在我手里,说:“请你好号照顾我爸爸,他脾气不好,你费点心思劝他回家,不要让我再担心了,况且我心中有件事非找到我爸爸不可。”
  我坚决不收这些钱,况且,我身上最不缺的三样东西,其中有一项就是钱。
  “我今天来,是想再多问问你爸爸的事,因为我始终都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我说,将钱塞回妇人手里。
  妇人请我坐下,为我倒了杯茶,说:“想问什么?难道我爸爸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师父是不断地在做。
  但,的确是有奇怪的地方。我突然想起了师父在秦皇陵中被蓝金气剑刺穿的伤口,那伤口可是千真万确的。
  我说:“你爸爸跟我提到过他手上的伤口,你对那个伤口有印象吗?”
  妇人没有片刻犹豫,说:“当然有印象,那两个圆圆的大疤痕,我从小时候看到现在了,那是八年抗战时,我爸爸在大陆所受的伤。”
  这个答案跟师父的答案搭不上边,但我早有心里准备,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只是忍不住又追问:“是怎样受的伤?刀伤?被子弹打到?”
  妇人说:“我爸爸说,那是日本人丢了颗手榴弹,爆炸后石屑插进手掌心,害他差点残废。”
  我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虽然,我依旧深处于疑惑的泥沼。
  妇人难过地说:“当初真不该将他送进安养院,让他得了老年痴呆症。”
  妇人的先生突然不悦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要是回来了,还不是整天疯言疯语?”
  妇人低头不答。
  我尴尬地喝着热茶,小声地问:“妳爸爸他……他以前学过什么国术没有?他很喜欢谈这方面的事。”
  妇人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爸爸他以前根本没学过这方面的东西,也看不出他有兴趣,但他失忆以后,就沈迷在另一个他捏造的世界里。”
  我忍不住细声道:“你没想过你爸爸真的会武功?”
  妇人说:“没想过。”
  我失笑道:“那天你爸爸好像露了一手,把他以前那个老朋友点穴了,让他不能动弹不是?”
  妇人叹道:“那件事叫人生气,你们走后,我跟邻居将气得差点中风的李大伯送到医院急诊,幸好李大伯休息一下就好转多了,没被我爸气死。”
  我本想解释那位号称师父同乡老友的老人,不是中风而是被暂时封住血脉,但这太麻烦了。
  太麻烦了。
  我认真说道:“你爸爸绝无可能会真的功夫吗?”
  妇人肯定地说:“我爸爸身体一向不好。”
  我拿起杯子,递给妇人看,杯子里的热茶不但很热,还热到蒸蒸沸腾,不断冒泡。
  妇人感到讶异,说:“怎么会这样?”
  我小声地说:“这是你爸爸教我的本事,他自己的本事更大。”
  妇人不可置信地说:“你刚刚加了什么在茶里?”
  我说:“是气功。”
  妇人的脸有些不悦,说:“气功?”
  我说:“你爸爸是气功大师。”这个说法,已经比武林第一高手要社会化的多。
  第六十一章
  妇人想要接话,却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起”的样子。
  我只好转移话题,说:“你有没有听那个中风的老伯伯说过,在老人安养院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妇人摇摇头,却又想起了什么,我说:“什么旁枝末节、 零零碎碎的事都可以跟我说,因为我觉得在安养院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你爸爸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此时,嗑瓜子的男人有些恙怒,说:“跟小孩子说这么多做什么?叫警察把你爸爸带来家就是了,把地址留下来就可以了。”
  妇人想了一下,说:“我爸在安养院的期间,整天喜欢找人下棋,也喜欢找人打麻将,至于有几个老伯伯在练太极拳跟舞剑之类的活动,他反而没多大兴趣,这些都是李大伯跟我说的。”
  我边听边点头,这都没什么特别的。
  妇人继续说道:“后来,有几个国际扶轮社的外国年轻人去安养院当一阵子义工,我爸爸还很热切地招呼他们跟他下棋、象棋,他们都是外国人,我爸爸也真够耐性,不只教他们学围棋跟象棋,还同他们学西洋棋。”
  师父真是好兴致。
  妇人喝着热茶,说:“爸就是这副热肠子,听李大伯说,爸后来西洋棋也下得挺好。”
  我只是点点头,不难想象师父逼着别人学围棋、学象棋的那股干劲。
  妇人有些想笑,继续说:“只是没想到,我爸爸才刚刚教会他们下围棋,就有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连赢我爸爸好几盘围棋。”
  我没下过围棋,不太知道这样初学现卖的本领有多么厉害,但我了解一个下了好几十年围棋的老人,突然被一个新手痛宰的话,一定是幅极其惨烈的画面。
  妇人慢慢说道:“那个年轻人后来便常常跟我爸爸下棋,应该说,被我爸爸死粘着,磨着他下棋,一天总要下个十几盘,这棋越下,我爸就越不死心,尤其是那个年轻人有时候会同时跟五、六个人下棋,其中总有一两盘是盲棋,或夹杂着象棋。”
  我问道:“盲棋?闭着眼睛下?”
  妇人也颇懂围棋的样子,说:“就是不看棋盘跟棋子,直接靠记忆下棋,这非常非常困难,更何况是一人对多人,那孩子真是天赋异禀,更何况是个新手,这真叫人难以置信。”
  妇人突然眼睛一亮,说:“那孩子有副好心肠,后来我爸爸逃出安养院后,他每年都会寄新年卡片到这里来问候,前天还来过这里,说是来台湾观光,借着机会再来看看曾经教他下围棋的爸。”
  我听着听着,心中盘算着如何测试师父会不会下围棋。
  后来,又同妇人聊了些师父的陈年旧事后,我便起身告辞,直到妇人送我到门口时,我才猛然想起刚刚进屋子时,妇人跟我说的话。
  “你说你有急事要找你爸爸,是什么事啊?要不要我转告他?”我说。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件大事,请你务必转告我爸爸,催他快点回家。”妇人歪着头,皱着眉头。
  这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思父心切吧。
  “我会的,再见。”我说。
  “再见。”妇人关上门。
  回到彰化,已经快十点了。
  我跳上大破洞,不见师父的踪影,但我听到师父的鼾声。
  “装自闭。”我打开衣柜,师父果然缩在柜子里酣酣大睡。
  “怎不到床上睡?”我摇醒师父。
  师父揉揉眼睛,说:“心情不佳。”
  我拉起师父,指着床说:“你先睡,我跟乙晶讲一下电话再睡。”
  师父打了个哈欠,说:“怎么你跟阿义今天都偷懒不练功?”说着,慢慢躺在床上。
  我不理会师父的问题,只是问道:“师父,你会下围棋吗?”一边拿起话筒,坐在角落。
  师父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会啊,我师父教过我的,不过他自己棋艺不精,所以我那一手也不怎么样。”
  我点点头,正在拨电话时,师父突然像遭到雷击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说:“干嘛?”
  但,我立刻明白师父为何会惊醒的原因。
  “有杀气。”我警觉着,拿起放在床底下的两把铁尺。
  “是高手。”师父沉着脸道,接过一把铁尺。
  “这杀气好恐怖。”我心惊着,这杀气何止恐怖?简直是鬼哭神号!
  “一切小心。”师父眯着眼。
  师徒两人辨别方向后,便窜出大破洞,往杀气的源头冲去。
  踩着招牌、电线杆,师父将我抛在后面几公尺,我在后面看着师父的背影胡思乱想……
  这股杀气好杂,杂乱中的杂乱。
  不安的杀气节奏。
  没有节奏的杀手气息,更叫人不安。
  这年头哪来这么多武林高手?!
  第六十二章
  师父停了下来。
  我也停了下来。
  因为杀气不见了。
  杀气本是气,要迅速无端端消失在空气之中,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释放杀气的人死了。
  第二,是杀气超绝地急速隐匿。
  第一点是不可能的,而第二点,更显示出杀气主人的鬼影无踪。
  师父站在已经打烊的服饰店的招牌上,眼睛盯着前方的深黑小巷。
  我站在电线杆上,双脚在发抖。
  坦白说,我的武功已经挺不错了,但我仍然无法控制双脚的悲鸣。
  因为我感觉到一双藏在黑暗中的手,正机械式地向我们招手。
  刚刚的杀气,只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或说是一种招魂的仪式。
  这跟冲杀在黑道枪火间的恐惧感,是截然二秩的。
  “师父?”我怯怯地说:“你瞧那团杀气走了吗?”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的眼睛依旧盯着那条暗巷。
  “那是好人还是坏人?有可能是好人吗?”我问,手中的铁尺轻颤。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的嘴角有些笑意。
  “那该怎么办?”我问,这问题简直乱七八糟。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终于笑了,又说:“你今晚话特别多。”
  “没,那就进去吧。”我咬着牙。
  “你进去,一分钟后师父就跟在你后面。”师父将铁尺收在腰上。
  什么?一分钟?
  “别开玩笑。”我有点发冷,说:“弟子学有未逮,不克前往赴义。”
  师父认真说道:“这年头高手不易觅得,只是跟枪林弹雨决斗的话,武学终究会没落的,你想变成在每个时代都适任的大侠,就要勇于跟危险缠斗。”
  我更认真地说:“真的不要。”
  师父的眼睛发出光芒,说:“要学会战胜恐惧,而不只是柿子挑软的吃。”
  我的眼睛发出更璀璨的光芒,说:“我发誓以后吃柿子时,一定挑最硬的吃,但不要想叫我一个人进去,你明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