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蝎子王      更新:2022-09-26 14:11      字数:4756
  孟丽君也跟着嘻嘻笑了一阵,才替她解围道:“义父义母一路劳顿,此刻怕是乏了。孩儿这就送你们去燕贺堂歇息罢?”当下引至燕贺堂,命荣兰领了梁府十数名丫鬟小厮帮忙摆放器皿物件、听候吩咐。看了一会,告辞出来,康信仁拉她手道:“孩儿晚间有空,过来坐坐,咱们父子俩好好说会子话。”孟丽君应道:“是。”又道:“岳父待孩儿极好,义父义母也只管把这里当作家中,无须见外。”
  回到弄箫庭,苏映雪正在对镜卸下髻上钗环,见她回房,指个借口打发了伺候的丫鬟。等到只剩她二人,方埋怨道:“官人今日不该拿我取笑。若爹爹和义父义母都存了这份心思,日后教我到哪里生……生个孩儿去?”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又红,声音已细若蚊鸣,几不可闻。
  孟丽君替她拔下头上一支凤簪,随手放在妆台上,说道:“就算我今日不说这话,你道岳父他们便都没了这份心思么?我只不过将话挑明说罢了。如今咱们成婚还不到三个月,此刻就担心这个,为时尚早。但虚凤假凰若要瞒得长久,于此却不得不早做打算,否则便露了破绽……”
  苏映雪听了这话,才知她另有深意,埋怨之心早消,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不由笑道:“是啊,倘若一年半载仍无喜兆,以官人的才貌声名,只怕登门做媒的可要将门槛都踩断了呢。”孟丽君听她反过来取笑自己,说道:“小生与娘子情深似海,决意永不离弃,一生一世只要娘子一人。天下间便再有千万美女站在我身前,我也决计不向她们瞟上一眼。”苏映雪一怔,道:“你说甚么呢?”随即瞧见镜中她的脸庞上笑意盎然,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又被她戏耍捉弄了。
  孟丽君将她身子扳转过来,正色道:“娘子只管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等日后稍有眉目了,我再来同娘子商议。”苏映雪点头道:“官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就是了。”
  晚上接风筵席后,孟丽君相送康信仁夫妇回到燕贺堂。摒去下人,父子二人促膝长谈,家书上所言毕竟有限,孟丽君将绣球招亲、高中状元前后的事情细细道来,自然不提与苏映雪原是旧识。说到受封五品翰林学士、入了朝堂之后的事情,只聊聊数语轻轻带过,只说皇上对自己的文采才华颇为赏识,绝口不提自己的盘算图谋,免得义父担心。
  康信仁听罢方知,原来她入赘太师府一事,其中竟有这么一段曲折的经历。他先前瞧见苏映雪手上戴的玉镯,心中便生疑窦,这时忍不住提道:“记得孩儿你以前曾经说过,要到京城亲戚家寻找姑妈、表妹。如今你既已功成名就,不知是否寻得亲人?”
  孟丽君一惊,自己百密一疏,竟然将此事忘却。耳旁登时响起离家进京之前,义父交给自己一百两黄金,并细细叮嘱的话语:“若是在京城亲戚家寻到你姑妈、表妹,等功成名就之日,孩儿你自然是要了结这一门亲事的。这一百两黄金便是聘礼,总之带在身边,有备无患。”如今听他重提起“功成名就”这四个字,言外之意,自是在婉言责备自己喜新厌旧、辜负了表妹。但他哪里知道,这梁府小姐与先前虚构的“表妹”本是一人。正在犹豫是否要将实情相告,口中不禁迟疑道:“这个么……”
  康信仁性情率直,见她迟疑,误以为她竟根本不曾去寻过亲人,不由微生怒意,仗着义父的身份,直言教训道:“当初太师府招亲之时你一再推辞,我还赞你有情有意、不忘旧情。娶了梁小姐原是天意作弄,错不在你,对你表妹也算有了交代。男子三妻四妾,殊属平常,日后再娶了你表妹,也就是了。但你何以将义母所送的玉镯也给了梁小姐?莫非心中便压根再没有相寻你表妹之意?若是如此,当真负心薄幸之极!”
  孟丽君听到“男子三妻四妾,殊属平常”这句话,不知怎的心中微微一愠。她心思敏捷,脑中一直飞速思索应对之辞,忽然一念流转,立时有了主意,说道:“义父息怒。你可知道,那梁小姐正是孩儿的表妹!”
  康信仁一怔,道:“甚么?”孟丽君悄声道:“其中另有隐衷,孩儿并未将此事禀明太师,求义父切莫声张。”康信仁闻言声音低了几分,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将为父弄糊涂了。”
  孟丽君道:“此事说来话长,孩儿便长话短说。当日我们姑侄三人本要去京城投奔亲戚,不想途中失散,姑母不幸为贼人所害,表妹投江自尽,幸得太师南巡经过,救了下来,认作义女。洞房花烛之夜,我与表妹意外重逢,欢喜不尽。”康信仁颔首道:“原来如此。太师小姐竟然便是你的表妹,这可当真教人料想不到。你们表兄妹团聚,自是好事,却为何不能将此事禀明太师?”
  孟丽君知他必有此一问,先前也一直在考虑该当如何自圆其说,这时答道:“义父有所不知,我们投奔的亲戚,乃是从前的兵部皇甫侍郎。他忤逆了当朝权臣刘国丈,去年已然削去官职,离开京城。表妹早向太师说明此事,我若与她兄妹相认,旁人自然知道我亦是皇甫侍郎的亲戚,朝廷权奸定然不会放过我。只怕不出数月,便被拿了错处,就连太师也护我不得。思来想去,我与表妹商议,倒不如索性隐瞒了此事。”
  康信仁听她这一席话语入情入理,信以为真,连道:“不错,不错。孩儿考虑得果然周全。你放心,此事为父决计不会泄漏出去。”孟丽君见自己一番巧语,将疏漏之处轻轻遮掩过去,放下心来。又说了一会子话,告辞出来。
  第二部 第十二章
  发表时间:2005…08…11
  不觉到了五月下旬,这日早朝,前方传来兵部尚书彭如泽六百里加急的求援表章,奏道齐帝撕毁去年五月间所定下的和议,命御弟梁王李长宁出任兵马大元帅,统率三军,将二十万之众,渡江北犯,势不可挡。我军将士万众一心、奋勇抗敌,然事起仓促,终究防范不及。副将夏侯烈及其所统部属尽皆为国捐躯,长江天堑尽失,难以防守,请求朝廷火速派兵支援。
  当值学士读罢表章,朝廷上下一片震惊,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孟丽君虽料到这场争战乃是迟早的事,却也不想竟会来得如此迅速。她自知职位低微,位序靠后,又是文官,金殿之上于此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倒不如暂且静观其变。
  皇帝听了表章,既惊且怒,说道:“我朝自开国近百年来,一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想短短数年之中,李姓逆贼竟然屡次挑衅,占我疆土、扰我百姓,小觑我央央天朝,压根不将朕放在眼里!此番朕意已决,定要派出一员大将,将那李氏弟兄二人的头颅取来,方消朕心头之恨。朱奎!”
  兵部侍郎朱奎急忙上前一步,道:“臣在。”皇帝道:“卿是兵部侍郎,如今彭卿不在京中,便由爱卿全权主理兵部事务。依卿之见,当命哪一位将军领军破敌?”
  求援表章一到兵部,还未呈交皇帝御览,朱奎便连夜拿去请示了国丈,早已定下计谋,是以虽见皇帝一脸愠怒,依旧不慌不忙奏道:“微臣举荐一人领军出征,定能马到成功,为皇上生擒逆贼。”
  皇帝脸色略缓,道:“爱卿保举何人?”朱奎道:“已故兵部尚书呼延宏老将军精通兵法、威名赫赫,去岁曾与叛军会战泸州,使得敌首李延亭身中流矢而亡,令敌军士气大降。如今呼延将军虽然不幸亡故,余威尤在,朝廷若能以其子威武将军呼延赞为帅,领军平叛,定能令叛军闻风丧胆、抱头逃窜。”
  皇帝转头问道:“国丈意下如何?”刘捷出班道:“微臣乃是文职,不懂兵法,不敢在万岁驾前妄言。”皇帝微一颔首,又问道:“老丞相和太师意下如何?”寿王爷照例一语不发,太师奏道:“呼延赞将门虎子,武艺娴熟,自是平叛极好的人选。不过一人之力,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该当多调兵马部属,随同前往。”皇帝道:“太师所言极是。”颁下圣旨,加封威武将军呼延赞为威武大元帅,两河提督武元亭等为副帅,率十万大军,南下支援。
  孟丽君听了这道圣旨,暗暗摇头,心道:“沙场之上,战况瞬息万变,最忌没有统一的部署指挥。皇上虽然任命呼延将军为威武大元帅,圣旨中却未说明,他和兵部尚书究竟以谁为首。呼延将军的品制等级到底仍在彭如泽之下,两军不曾会合倒也好说,各行其令就是了。一旦会合,只怕那彭如泽会对呼延将军颇多制肘,大敌当前,号令不行、军令不服,如何打得胜仗?”
  心中忧虑,看看左右,竟无一人站出来说话。孟丽君知道早朝一贯为国丈把持,何况他方才轻轻一句话,想他身为国丈,尚且因为“不懂兵法”而不敢妄言,其余文官又有谁敢胡言议论?殿上的武将,不论职位高低,俱是国丈爪牙,岂会违拗他心意?至于威武将军呼延赞本人,只因近日正是他父亲周年忌辰,告了三天假,正巧不在朝中。想到这里,孟丽君心中一动:“去年泸州会战,我便怀疑朝中有人暗中使计、借机除去呼延老将军。如今满朝武将都是国丈心腹,莫非他又想要除去呼延少将军,以揽全部兵权?国丈已然权顷朝野,还要揽夺兵权,难道想要造反不成?”思及于此,不由打了个寒颤。
  下朝回来,和太师说起自己对统一部署指挥的看法。太师知她深谙兵法,所料必定不差,也不休息,立时吩咐备轿进宫。却不想皇帝下朝之后,便由国丈陪同,御驾幸临西郊呼延府,祭奠呼延宏老将军亡灵。
  孟丽君听了,不由暗道国丈果然好手段,如此一来,那呼延赞必定深感荣宠、感激涕零,岂有不亲自披挂上阵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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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几日后,前方塘报传来,呼延赞引兵出击,首战告捷,歼了齐军数千军马,与彭如泽合兵一处,正欲乘胜追击,收复失地。得了这道捷报,朝廷上下都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日下朝,翁婿二人议论了一会子当前战况,太师忽然说道:“君玉,那日你我一席谈话,你所言之事现已一一应验。记得当日老夫答允了你,若有机会,必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教你得以大展宏图抱负。如今叛军北犯,本来正是你施展兵法才能的大好时候,只可惜……唉,只可惜一直没有在皇上面前举荐你的良机。好在你还年轻,耽搁几年也不算甚么,日后总有大放异彩的一日,切莫心急。”孟丽君道:“是,我知岳父的意思,也明白其中厉害关系。此事本来就非易事,自然要静待时机。倘若不能一举成功,便徒然留下了偌大的把柄授于他人。”
  太师见她于事理上极为明白通透,微一点头,正要说话,却见梁成匆匆进来回道:“宫里内侍传皇上口谕,请老爷即刻进宫。”太师一怔,心道:“莫非前方又有紧急军情传到?”换了朝服,坐轿进宫。
  这一去,直到晚间方回,回来便长长叹了口气,道:“太后身子有恙,皇上传我前去探视。”孟丽君一惊,心道难怪今日早朝,皇帝面露倦色,早早地便罢了朝。知道太后定非小恙,否则也不会轻易劳动太师,忙问详情。
  太师道:“起先也没怎么,只是七、八天前偶染风寒,太医请过脉、开过药,将养了四、五日,眼看就要好了,不知怎地,从昨日起开始心口疼痛,倦怠饮食,夜间辗转不安、难以成眠。太医诊治说是天气酷热、积食难消,郁积于胸、不得宣泄的缘故,开了好些消食化淤的药方。不料太后服过之后,过得一会,便即吐出。服了好几剂药,吐了好些次,才总算略有好转,已经入睡了。”
  孟丽君细细询问太后的症状,又问了太医开的药方。太师大奇,随即想起一事,醒悟道:“你那日曾说生平有三件自负之事,为首的一件是兵法谋略,第二件乃是医术,第三件才是诗词文章。如此说来,你自然也精通歧黄之术了?”孟丽君坦然道:“小婿不敢隐瞒,幼时曾随先母习过祖传神妙医术,也曾治愈过不少病人,便是疑难重症,亦不在话下。”
  太师知她素来谦虚自律,若非有极大把握决不轻言,由此一句话,已知她定然医术精湛。何况她将医术与兵法诗文相提并论,自己深知其文韬武略均是世上罕有,这医道之高,自也可想而知。心中大喜,当下将太后病症及太医开的药方详细说与她听。
  孟丽君一面听,一面微微点头,道:“从岳父所言的症状看来,太后千岁的病有八分可能是因积食不消所致,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