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上访不如上网      更新:2022-09-12 17:18      字数:4731
  苏致若很拽地点了点头,用下巴指了指那门,说:“打开来。”
  一瞬间,浅深的气息紧张起来,那种锐利得可以刺伤任何人的气场迅速将她包裹起来,辛梓握着她的手,感到她手心的温度渐凉,他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要不要我先进去看看?”
  “不用。”浅深抬起头,直视前方,面色阴冷,“我必须自己面对,何况,我倒是想看看他有几个胆子。”
  屋子里起初很黑,苏致若刚进去就把灯打开,一下子明亮起来。这间审讯室不大,一眼就能把四面墙看尽,中间筑着铁栏杆,将两边隔开,铁栏后面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瘦骨嶙峋,一身破旧的蓝色运动服,膝盖处已经磨得发白,鞋子掉了一只,他的两只手戴着手铐,手腕处隐有血痕,看来曾经挣扎得很激烈。
  苏致若皱了皱眉,嫌恶地走上前敲了敲铁栏杆,冲那人吼道:“喂,起来了”
  浅深看到那人慢慢抬起头,微张的眼睛似乎受不住日光灯的亮度又闭了起来,整张脸蜡黄蜡黄,病态得令人恶心。过了会,他总算睁开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浑浊,望向浅深的时候,浅深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龌龊的蛆给粘上了。就是这个人,八年前站在她的旁边,目睹了所有的一切。
  “呵呵,呵呵……”一看到浅深,他的目光就没再移开过,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一笑,那脸颊上的肉全都皱在一起,像是一层死皮。
  “妈的,你笑个屁,再笑老子抽死你。”浅深还没反应,苏致若已经爆发了。
  那人根本没把苏致若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地说:“这不是……梁大小姐么,呵呵,好久不见,你的模样可真是变得越来越销 魂了嘛……”
  他的声音和电话里不同,可那种恶心滑腻的感觉没变,浅深的胃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可她依旧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旁辛梓听了那人嘴里吐出来的话,不轻易动怒的他觉得身体里有一种急剧膨胀的热气烧灼着他冷静的神经。
  陈杰猥琐地舔了舔嘴唇,笑道:“怎么样?照片还满意吗?”
  “假的东西,有什么可看?”浅深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冷声说道。
  “哈哈哈,”陈杰狂笑一气,不大的空间里尽是他变态的声音:“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你在老大身下那种让人热血沸腾的表情……”
  “你闭嘴!”苏致若拿出杀人的眼神盯着陈杰,龇牙咧嘴地吼过去。
  浅深的脸色白了又白,身形虚晃了下,可她强自镇定地看着陈杰,扯出一抹鄙夷的笑容:“我以为你早死了,没想到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既然你活着就应该好好珍惜自己这条贱命,而不是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陈杰目光凶狠起来,阴恻恻地笑了笑,油光光的发丝滑落下几根,“我命大,没被你老爹搞死,可我这些年苟且偷生,一直不敢露面,我那过的叫日子么!可你算什么,我们就是玩了你又怎么样?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你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很清高?呵,如果你不是摊上了这么个老爸,你还不是照样被我们玩死,你能像现在这样成为大律师吗?不过,即使是现在,你一辈子也别想脱掉被人玩过这个帽子!”陈杰忽然又看向辛梓,嘲笑道,“一个被人打,一个被人玩,你们这一对小夫妻倒也算是般配。”
  “你胆敢这么放话,看来你的后台不小。”辛梓镜片后的目光如一层薄冰,他不怒反笑,笑容可掬,却有种说不透的阴寒,直刺骨髓。
  浅深迅速转过头,辛梓悄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陈杰愣了下,蜡黄的脸如同枯槁的朽木,不一会儿又笑道:“屁,我就是要搞死这三八,怎么样?”
  “你是为了钱吗?看来那个人给了你不止五百万。”辛梓走到他面前,眼神犀利,却依旧笑道,“我们来做场交易怎么样?”
  “交易?”陈杰被辛梓出乎意料的行为弄得又一愣,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不似他的外表这般平顺。
  辛梓素净的面容平静如水,说出的话滴水不漏:“可能你觉得他能保你,可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就算我不这么做,倪先生自然不会放过你。你可以死里逃生一次,有本事第二次吗,还是有把握第三次?再说,你确定那个人不会把你当弃子吗?”
  陈杰不自觉地收起笑脸,一双死鱼眼狠狠地瞪着辛梓,却对浅深说:“大律师,你真本事,弄死人也可以不讲法律吗?”
  “我操,跟你讲个屁法律,你这种人就该一枪毙了!要不是我早一步抓了你,你现在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你他妈还在这跟老子讲法律!”小乖暴怒,目露凶光。
  辛梓抬手示意他少安毋躁,对陈杰勾了勾嘴角,冷酷地说道:“就算她讲法律,我们也不讲,你自己做了事就该意识到这么做的后果。怎么样,你自己衡量一下到底站在哪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选择我们,我可以给你条生路。”
  苏致若跳出来怒道:“喂,你疯了,他对浅深都做了些什么,我好不容易抓了这家伙,怎么能放过他!”
  “小乖,听辛梓的。”一直保持沉默的浅深这个时候开口了,苏致若目瞪口呆,却见浅深一脸坚决地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杰,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浅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这个令她窒息的小空间。
  靠在外面的墙上,浅深抱紧胳膊,背脊后一阵阵湿寒,打从心底地恶心,恶心她的过去,恶心那个人,恶心这个世界最污浊的人性。她只是想平平静静地跟她所爱的人过日子,只是这样而已。
  过了一会,门再次被打开,辛梓从里面走出来。
  浅深苍白着脸看着他,辛梓递给她一张纸。
  浅深低头看去,那上头有一个名字,名字印入眼帘的瞬间,只是,她并无太大惊讶。
  她把那张纸推开,疲惫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六十问
  浅深站在警局大门口等辛梓去把车开来,小乖站在她身旁帮她打着伞,频频侧过头看她,撇撇嘴,说:“就算是他,又怎样,老子就不信外婆会任他胡来。”
  浅深没响,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苏致若用劲拍拍浅深的肩,浅深缩了下,转过头蹙眉看他,他咧嘴笑了笑,一排洁白的牙齿很是闪人:“哥会挺你的,别老苦着脸,有什么过不去的,我罩着你,大哥难不成还能一手遮天?不说外婆,大舅二舅还有我妈那里也得治他不是。”浅深垂下眼帘还是没说话,苏致若朝空气挥了挥拳,说,“他敢这么做,我们也别跟他客气,大不了撕破脸皮,我他妈还真没看出来他这么没人性,亏我还叫他那么多年哥……”
  “不要说了。”浅深突然打断苏致若,脸色不佳,“小乖,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自己会看着办。”
  苏致若一脸愤慨,颇有些凶狠:“浅深,我告诉你,这没什么可怕的,外婆遗嘱立了是你,你就坚持到底,怎么着都要所有遗产都拿到手里拽着,不让他得一分便宜。”
  这时候,辛梓的车开到了他们面前,浅深跟苏致若挥了挥手,眼神幽暗:“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里有点乱。有什么事,你打我手机吧,我会开机。”
  上车后,辛梓对刚才的事只字未提,他知道浅深在思考,可浅深这次沉默的态度更令他心疼,如果她刚才发怒,哪怕情绪爆发得失控,也比她现在这样来得好。
  浅深靠着窗拿出手机,吸了口气按下开机键,这么些天,她第一次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她的掌心微微一颤。浅深盯着绚丽的开机画面,头脑中却还是那张纸条上那丑陋的三个字。她一点都不惊讶,或者说,她已经没有那个心神去惊讶,一颗心被悲凉和失望浸透,就连怒气憎恨都变得渺小。她本应该毫不犹豫地杀到曾君诺面前,一巴掌拍掉他的虚伪,揭露他的人面兽心,然后拿出最狠绝的笑容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想要家产,下辈子吧。
  可是,想着想着她又觉得莫名的悲哀,曾家豪门,难道豪门就没有家人亲情可言吗?当切身利益遭受威胁的时候,竟可如此冷漠无情,不顾他人死活?虽然他们兄妹几个从小关系不亲,可也和睦,就算她离家多年,可那层淡泊的关系总还能维系表面的平和。大哥对她虽不如小乖对她那般亲近,可也还算过得去,她脾气不好他也总是让着她,在外婆面前,孙辈之中也数他最孝敬。
  浅深自认为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继承的问题她自己压根没想过,也不在乎,钱的多少在她的概念里并不是那么清晰,因为,她早就意识到,人生并不是因为有钱就能快乐幸福的。再多的钱都换不回她已经失去的,她把自己隐没在人群中,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可就是这样,还是活在风口浪尖上。
  手机不停地震动,短信源源不断地接收进来。浅深拿起来只是查看了下发信人,小白的,景然的,他们几乎就是短信轰炸,咏吟姐和嘉妮、莫天也发来好几条,甚至还有……曾君诺?浅深愕然,可还没等她细想,她又看到一条短信,没有姓名显示,可是号码她认得。那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字里行间甚至还夹杂着生硬,可是,此时此刻,梁浅深却忽然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字有种想哭的冲动。
  “女儿,安心待在家里。”
  察觉到浅深异样,辛梓转过头看到她紧紧捂住嘴神情悲戚,心下大乱,慌忙把车停下,拉过她的手急问:“怎么了?”
  浅深鼻尖微红,却并没有哭,眼神还是冰凉的,她看着他愣了一会,眼眸恰似一滩深水,她忽然激动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不管怎么说我是他妹妹!为了家产他就可以做出这种伤害我的事吗,我根本不要什么财产,他可以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我不是,他大可直接跟我来说,我会放弃所有继承权!我早就远离那个家了,这么做不已经告诉他们我不要什么家产,我只要自由,可他却用这种下贱的手段迫使董事会驱赶我。你看,”她又把手机放到辛梓面前,指着屏幕说,“他竟然还发短信来安慰我,这算什么,以为我是傻瓜吗?”
  她一口气不喘地把这些话说完,眼眸中有种受伤的沉痛,不曾遭到如此背叛,还是所谓的家人所为,这叫她情何以堪。
  辛梓不忍,搂过她的肩轻吻她的额头,好一会儿,他才犹豫地说出刚才一直在想的问题:“浅浅,有一点我没想明白。”
  “什么?”
  “上次我见到你大哥的时候虽然觉得他这个人城府很深,也很傲慢,可是,我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没有必要这么做……”
  浅深蓦地推开他,挣开他的手,眼神锐利:“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浅浅,你听我把话说完。”辛梓急忙拉住她,“你仔细想想,曾君诺在曾家地位已经很牢固,也许这件事确实会让你失去继承人资格,可是你不觉得这么做风险太大了吗?暂且不说你外婆知道了会怎么样,你父亲那里肯定是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而且让董事会的人知道幕后的人是他,对他来说也没有好处,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即使能让他上位,可终究会留下口实。”
  浅深的眼中逐渐透出迷茫,她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说:“你是说,不是他做的?”
  辛梓冷静地分析道:“这我还不确定,但是,我总觉得问题不似这么简单。刚才我们逼问陈杰的时候,他起初非常抗拒,死活不肯说,可到最后他还是告诉了我们,但这一个过程我总觉得还是太顺利,就好像他其实是在有意识让我们逼问他幕后是谁。”
  经辛梓这番叙述,浅深耐下心好好思忖起来,似乎是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她大舅近年来身体欠佳,二舅毫无经商头脑,大姨嫁人后不理外事,曾君诺其实已经掌握了曾家大量的实权,外婆虽不似待她这般疼这个长孙,但也对他赏识有佳,他这么做万一暴露,实则是自己打自己一个嘴巴,得不到半点好处。
  想到这里,浅深立马翻出他的那条短信:事情已经在处理,不要太担心,外婆入院情况稳定。这是障眼法吗,把自己跟这件事划清界限?然而曾君诺平日里虽攻于心计,做起事来也很有手腕,可却也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而今这么容易被他们发现他在操控这件事,好像确实不符合他的性格。
  好长一段时间过后,浅深终于从苦思中挣脱出来闭着眼靠着椅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疲惫不堪,她觉得自己陷得很深,却依旧一团迷雾。
  “浅浅?”辛梓担忧地唤了她一声,她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额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薄汗。
  “我没事。”浅深没有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