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节
作者:随便看看      更新:2022-09-12 17:17      字数:4844
  (8)
  “与其在天堂侍人,不如在地狱统治。”
  (卢瑟福在密尔顿的《失乐园》中之语)
  希姆莱的叛变,结束了希特勒的犹豫不决,也使他的一丝希望破灭。尽管他对格莱姆表
  示他仍有信心,但自己内心承认,温克也无济于事,为末日作准备的时刻已经来临。他把特
  劳德尔·容格叫来。她原以为他有话要口述;她发现,他那里有张桌子,装饰得很漂亮,好
  像过节似的:上边铺一条绣有A·H(A·H,阿道夫·希特勒之首字母——译注)两字母
  的台布,一套银质茶具,还有香槟酒杯。他是否想庆祝一下他与人们的永别?
  他眨了眨眼。“可以开始了吧。”说完,他便领着她进了会议室。与通常一样,他站在
  放地图的台前——今天未放地图——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滑的台面。“我的最后的政治遗嘱。
  ”他说。她一边记录,手一边在发抖。这是正在形成的历史呀!她敢肯定,这定然是供词,
  是辩护词。在死亡的边缘上,谁还愿意撒谎?但是,她所记下的却是反唇讥讽之词,叱责之
  词。通常,他是要作许多改动的,还要把每句话都理顺。今晚呢,他几乎讲个不停,双眼还
  不离台面。他攻击说,不管是他还是德国任何一个人,都不想进行战争;战争“完全是那些
  犹太或为犹太利益效劳的国际政治家挑起来的”。
  他宣称,他将“满心欢喜”地死去,但他已令他的将领“继续参加全国进行的斗争。”
  令特劳德尔吃惊的是,他竟为新政府提出人选。他提名海军上将邓尼茨为他的接班人——既
  是帝国的总统,又是武装部队的统帅。由戈培尔出任总理,鲍曼任党务部长。特劳德尔不明
  白的是,如果一切都已失去,德国已被毁灭,国家社会主义也已死亡,这些新官有什么可做
  的?
  他口述完后,两眼仍未离台面。一时间他竟无话可说;之后,他便开始口述私人遗嘱。
  “我觉得,在斗争年代里,我无法承担婚姻的责任。现在我决定,我在这个世界上承担的职
  务结束之前,娶……”特劳德尔暗吃一惊,抬起头来,终于明白了那张桌子何以要装饰得像
  过节似的。她想起了一小时前爱娃对格尔达·克里斯蒂安和她说的简短的一句话:“今晚我
  会哭的!我与你打赌!”但特劳德尔并未流泪。……“那位多年来与我真诚友好相处,现在
  又自愿来到这个几乎完全受包围的城市,与我共享命运的姑娘为妻。她自动要求,作为我的
  妻子,与我一起结束她的生命。在我为我的人民操劳服务中,我们被剥夺的东西,死亡会给
  我们补偿的。”他把自己的财产遗赠给了党,“党若不存在了,便给国家。”并指定他之最
  忠诚的党内同志马丁·鲍曼为遗嘱的执行人。他在遗嘱末尾说的话,可说是受瓦格纳的激励
  后说的,也可说是他年轻时编写的歌剧里说过的:“为躲避被推翻或投降的耻辱,我和我的
  妻子选择了死亡的道路。我们希望将我们的尸体立即焚化,地点就在这里,就在过去12年
  中我为人民服务时本人完成大部分日常工作的地方。”
  特劳德尔进了一间小屋,前去将这两份文件用打字机打出来。希特勒来到地图室,加入
  了前来参加婚礼的人群。他先前曾常常在朋友们面前提到,他不能“承担婚姻的责任”。
  也许他是害怕婚姻会减弱他作为元首的独一无二的地位——在大多数德国人眼中,他是
  个耶稣式的人物。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天性中的资产阶级的一面迫使他用婚姻的神圣
  去报答他的忠实的情妇。
  客人一共有8个:鲍曼,戈培尔夫妇,格尔达·克里斯蒂安,首席副官布格道夫,克莱
  勃斯,阿图尔·阿尔斯曼(“希特勒青年团”首领)和厨子曼齐阿里小阻。他们在附近的人
  民冲锋队的一个单位里找来一位小官,由他充当司仪——非常合适,他的名也叫瓦格纳。爱
  娃穿着一条黑色的塔夫塔绸长袍;希特勒则穿一身军服。仪式很简短,只有两个不妥之处,
  还有一事令人有点儿狼狈。戒指太大了;是匆忙在盖世太保的金库里找来的。后来,与许多
  新娘那样,爱娃在结婚证书上签字时,写错了字。她开始时签的是“爱娃·勃……”,后来
  她急忙将“勃”字划掉,写上了爱娃·希特勒·勃劳恩氏。瓦格纳,就是那个小官,签了字
  后,戈培尔与鲍曼以证婚人身份也签了字。此事发生在4月28日快到午夜时。(*由于结
  婚证上写的日期是4月29日,人们便一般都认定婚礼是在4月29日凌晨举行的。事实是
  ,在匆忙中,瓦格纳在墨迹未干时便把两张文件叠在一起。约在半小时后,他发现原来的日
  期已被污点盖掉了,便想重新将日期填好。修改前,他看了看表,其时已是12时35分了
  。于是,他便把日期改成4月29日。在原件上这个修改是很明显的——原件在艾森豪威尔
  图书馆,复印件里却没有。)
  希特勒挽着他的新娘,走进书房参加婚宴。他开了一阵玩笑,还喝了些匈牙利产的托凯
  牌萄萄酒。他让人把只有一张唱片(《红玫瑰》)的留声机给取来,又到走廊上去接受工作
  人员的祝贺。消息传出去后,整个地堡内,人们三五成群地在庆贺。希特勒兴致勃勃,却又
  精神不集中,不时出去看看特劳德尔打文件的工作进展如何。她刚打完,戈培尔便闯了进来
  。他脸色惨白,神情紧张。他高喊道,元首命他离开柏林,以便在新政府里任要职,但是,
  他怎么能离开他的身边?他突然停住了口,忘记了滚下双颊的热泪。“许多决定元首都作得
  太迟了!为什么这一个决定,最后的决定,却又作得太早?”他叫她离开打字机,让她记下
  他的遗嘱,以便与元首的附在一起。“在我的一生中”,他口述道,“我断然拒绝服从元首
  的命令,这还是首次。我的妻子和儿女,与我一起,拒绝这一命令。”他继续说,在希特勒
  的周围,有的是梦魇式的叛逆;但就在这叛逆中,至少有一人无条件地与他呆在一起,直至
  死亡。
  打完这三个文件时,已快凌晨4时了。此时,鲍曼,戈培尔和希特勒三人,俯身看她打
  字,其中一人把最后一页从打字机上撕下来。三人回到会议室后,希特勒便在正式的政治遗
  嘱上签了字。戈培尔、鲍曼、布格道夫和克莱勃斯也作为证人签了字。他将消灭犹太人的功
  劳归于自己,以此重申了他一生的政治生涯中萦绕于心头的恐惧。他说,战争是他们发动的
  ,而他也让他们为“他们的罪恶”付出了代价,“即使他使用的是较为人道的方式”。他并
  不为自己之所为而懊悔。相反,他为自己从未软弱下来而自豪。“最重要的是”,他在结尾
  说,“我已吩咐国家领导人及他们的手下,最大限度地维护种族法,毫不留情地反对国际犹
  太人这个各民族的共同毒素。”他为完成了灭绝犹太人这个使命而感到骄傲。他重申,他虽
  有众多的同谋,但若没有他,是不会有“最终解决”的。
  (9)
  4月29日上午,苏联的地面部队分三路,即从东、南、北三面,朝地堡逼近。当苏军
  的先头部队打进动物园时,对这个正在死亡的城市实施的包围圈紧缩了。在1英里外的地堡
  内,马丁·鲍曼正准备将希特勒的遗嘱及他自己的私人遗言交给他的接班人邓尼茨。为了保
  证安全送达,鲍曼派两名使者分路出发:他自己的私人顾问和海茵茨·罗伦茨。戈培尔想让
  他的遗言也为外人所知,也给了罗伦茨一份。
  希特勒遗嘱之第三份,由布格道夫将军交给了元首的陆军副官。布格道夫令他将这份遗
  嘱交给新任陆军总司令舒埃纳尔陆军元帅。送信人随身也带有布格道夫的手谕;该手谕解释
  说,元首的遗嘱是在“听到希姆莱叛变的致命的消息后”写成的,是元首之“不能更改的决
  定”。“一俟元首有令,或元首之死得以证实后”便将它公诸于世。
  爱娃直到中午才起床。有个警卫员不好意思地叫了她一声“小姐!”她微笑着说,以后
  就称她“希特勒太太”好了。
  她叫贴身丫头列塞尔将她的结婚戒指和睡袍交给她的好友赫尔达·施洛德。然后给了列
  塞尔一个戒指,作为纪念。一会儿,她把另一件心爱之物即银狐裘皮大衣送给了特劳德尔。
  “我历来喜欢我周围的人穿得好”,她说,“拿着吧,希望它能给你带来诸多快乐。”特劳
  德尔大受感动,一时竟没想到,她怎么能穿着这种衣裳逃离柏林。
  地堡内,人们度日如年,除了聊天和抽烟外,人们没多少事可做。此时,大家都公开抽
  烟了——包括爱娃在内。元首似乎对室内的烟雾不以为然。末了,他于下午6时,将贴身工
  作人员召至他的书房。(书房与客厅用红色金边天鹅绒帘布隔开)。他首先宣布温克无法前
  来。接着,他说,除非出现某种奇迹,否则,他与夫人一起自杀。他把盛有氰氨的药瓶分给
  众人。他对两名秘书说,作为永别的礼物,这太不像样了。他再次夸奖了她们的勇气。戈培
  尔怀疑,由于时间久了,药不知是否已失效。希特勒也有怀疑,但性质不同:这些药是卖国
  贼希姆莱提供的。他把新来的外科医生卢德维希·施图姆菲格找来——医生建议,先拿希特
  勒的爱犬勃隆迪作试验。希特勒同意了。后来,他突然想起,施图姆菲格自己也是党卫军,
  便差人往地堡医院另找个医生前来。这人忠实地将药水灌入狗嘴。希特勒大喜——狗被药死
  了。
  当晚早些时候,消息传来了:墨索里尼和他的情妇已被意大利游击队杀死,尸体被倒挂
  在米兰的一个加油站里。
  “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不能落入敌人之手!”希特勒说,“我死后,把我的尸体焚毁,
  这样便永远不会被发现!”从意大利传来的消息令希特勒沮丧;如果他已得悉,党卫军将军
  沃尔夫刚成功地将驻意大利的全体德军,秘密地交给了盟国,向盟国投降,那末,他之痛苦
  必加重无疑。
  在当天的最后一次碰头会上,威德林将军汇报了柏林市内巷战情况。战斗打得很残酷,
  已没有什么希望了。他挥动着一份战地通讯——里边充斥着种种乐观的奇谈怪论,说温克立
  刻便可援救柏林——心情沉重地说,他的部队已几乎弹尽粮绝。他指责说,部队不会愚蠢到
  如此的程度,这些欺骗只能加深他们的痛苦。戈培尔严厉指责说,威德林在散布失败情绪;
  这样,争论又像火山一样爆发了。鲍曼出来作调解,叫双方冷静,好让威德林继续说下去。
  在汇报结束时,威德林预言,战斗将在24小时内结束。
  众人大吃一惊,沉默无语。希特勒有气无力地问总理府区的指挥官,据他的看法,情况
  是否真的如此。他说,的确如此。威德林再次请求突围。希特勒指着地图,带着听天由命和
  讽刺的口吻说,根据外国电台的报道,他已将部队的位置标出来了,因为他自己的部下已不
  屑于再向他汇报了;他的命令已无人执行,所以,再有其它的希望也属徒劳了。
  他起身向众人道别时,威德林再次乞求他趁现在弹药未完全断绝,尽快改变主意。希特
  勒向克莱勃斯喃喃数语,然后转向威德林:“我允许少数人突围出去”,他说,但他又补充
  说,投降是决不可能的。威德林边走边想:希特勒的话是什么意思?少数人突围就不是投降
  吗?他给几个指挥官发了电报,令他们于次日上午全部到本德勒大街司令部报到。
  午夜过后,希特勒在大饭厅内向20名左右的军官和女秘书们道别。他双眼湿润;在容
  格看来,他似乎看着远方。众人排着队伍送他;他与众人一一握手,然后沿螺旋型楼梯走下
  ,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在地堡内,官兵的障碍消失了。高级将领们与他们的下级军官随便交谈,很是亲热。在
  士兵和卫兵们用膳的膳堂内,人们自发地跳起舞来。由于声音太大,致使鲍曼的一名卫兵前
  来干预,让大家把声音放小一点儿。鲍曼正在起草发给邓尼茨的电报。在电报中,鲍曼埋怨
  说,所有发进来的电报均受到凯特尔的“控制或压着不发或加以歪曲”,令邓尼茨“立刻毫
  不留情地进行反对所有卖国贼的斗争”。
  (10)
  4月30日快近中午时,苏军占领了动物园。据报告说,一支先头部队已占了与地堡隔
  离的一条街。很难看出这条消息在希特勒身上产生了什么影响。进午餐时,他与两个女秘书
  和厨子闲聊,好像是与贴身人员另一次聚会一样。他泰然自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