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7 节
作者: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2-09-07 20:35      字数:4751
  郑晓燕还真担心自家老子和刘伟鸿闹不愉快,她夹在中间未免难做。
  倒是刘伟鸿,似乎对一切都早有预料。
  这家伙的脑袋就是好使,郑晓燕可想不到会有这一出,在省委常委院的时候,还想着提醒刘伟鸿去省长高树山家里一趟呢。高树山虽然不是世家子出身,但深得王总理器重,必有过人之处。郑晓燕刘伟鸿都和王禅交好,既然到了辽中,于情于理,似乎都应该去拜访高树山一下。
  不料刘伟鸿毫不理会,原来早就在这等着的呢!
  李锋很专心地驾车,并不怎么说话,车里的气氛相对比较沉闷,刘伟鸿放下车窗,掏出香烟来,递给李锋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慢慢抽着。李锋接过烟点上,还是不怎么说话。
  很快,车窗外边的景象,就热闹起来,很显然是到了安北市的中心地带,繁华得很。作为东三省区域性中心城市,安北隐然有了大都市的雏形。只是改革开放时间还不太长,和后世是难以比较的了。
  不远处,“春城大酒店”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在夜空下高高矗立,闪耀着五彩的光芒。春城大酒店是安北市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高十八层,全玻璃外墙,显得气派非凡,也是整个安北市最高档豪华的酒店。
  不过,桑塔纳绕过了春城大酒店,又向前行驶了一两里地,才转进另一条不是太宽阔的街道,在一家西餐厅的停车场里停住了。
  “刘局,郑处,请!”
  李锋温文尔雅地伸手相邀。
  这家西餐厅规模不大,但是环境幽静,装修颇显档次,李锋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很快就领着刘伟鸿和郑晓燕来到了一个包厢里面落座。一名身着月白色旗袍的二十几岁高挑女子跟了进来,微笑着问道:“李哥,用点什么?”
  可见这位高挑女子,和李锋也比较熟了。
  “两位,红酒,咖啡还是绿茶?或者来点鲜榨果汁?”
  李锋微笑动问,和林启航的秘书雷旭明一样,李锋斯斯文文,风度颇佳。
  刘伟鸿笑着说道:“给我来壶绿茶,给她一杯鲜果汁。晚上喝点果汁,有助于睡眠。”
  郑晓燕自然并不反对。
  李锋微笑应了,自己点了杯咖啡,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头暗暗纳罕,看来,这两位世家子的交情着实不浅,这样的事情,刘伟鸿也亦是随口就为郑晓燕做了主,郑晓燕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刘局,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旗袍女子袅袅娜娜地出门而去,李锋微笑着对刘伟鸿说道,语气颇为真诚。
  刘伟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李主任,过誉了。都是工作需要而已。”
  李锋便微笑颔首,不再就这个话题“发挥”,也并不对郑处长“仰慕”一番。
  此人能够被郑广义选为秘书,或许还有那么一点运气的成分在内,毕竟郑广义出任辽中省委书记,一般不会从交通部带个秘书过来,是省委办公厅将李锋推荐给郑广义的。但现在他能坐在这里,毫无疑问是得到了郑广义十分的信任。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就能获得省委书记如此信任,足见其自有不凡之处。
  不一会,旗袍女子亲自端了咖啡果汁和绿茶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女服务员,送上一些瓜果小吃之类的食物,份量虽然不多,倒也做得精致可爱。
  三人的饮料各不相同,郑晓燕不忙喝果汁,先就给刘伟鸿斟了一杯茶水,动作也很自然,看来郑主任已经开始进入办公室主任的角色,自动自觉为领导服务。
  “刘局,请恕我冒昧,督察局成立不久,刘局巡视全国的第一站,就选在辽中,国资办对我们辽中的工作,确实非常重视啊。”
  李锋端起咖啡轻轻喝了一口,轻言细语地说道,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微笑,言辞之间也很是注意拿捏分寸,轻轻捧了刘伟鸿一句,然后再提出质疑。
  这其实就是李锋紧着约见刘伟鸿的原因。或者说,这句话就是郑广义想问的。
  毫无疑问,国务院国资办,本就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单位,说一句“举国瞩目”不算过分。而国资办督察局,则更是敏感之中的敏感,这就是个“打手”活计。洪副总理要强力掌控全国国企改制的进程,督察局就得给他杀几只鸡来吓唬吓唬各地的大猴子。
  郑广义刚到辽中没多久,尚在熟悉情况,和班子成员磨合,刘伟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杀了过来,准备在辽中“搞风搞雨”,偏偏还大摇大摆地带着郑广义的宝贝闺女一起过来晃悠,让辽中的其他同志不可避免的误会这是出自郑广义的属意。郑广义没有当场翻脸,已经算是涵养甚佳的了。
  刚刚接任省委书记,郑广义可不想被任何人打乱他的部署。
  类似郑广义这样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做什么都是预先谋划,章法井然,步步为营,最忌讳的就是一些不可控的意外因素忽然横插进来。
  刘家这个二小子,还真是不按规矩出牌。
  当然,这只是台面上的理由。如果仅仅只是刘伟鸿“擅自行动”,还则罢了。老刘家固然声威赫赫,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晚辈,也并不怎么放在郑广义的眼里。
  但如果,这是洪老总的属意呢?
  那就决不能等闲视之。
  而且这种可能性非常之高,料必刘伟鸿区区一个副厅级干部,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拿不得这样大的主意!
  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郑广义绝不会轻易与刘伟鸿对话。
  封疆大吏自有封疆大吏的体统!
  假使刘伟鸿此番没有带着郑晓燕一起过来,那么李锋今晚上也不会出现。郑广义不会那么沉不住气。现在,郑晓燕已经过来了,郑广义觉得就不能拖下去,他一定要把这事搞清楚了。
  真的是刘伟鸿自己拿的主意,郑广义不介意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家伙。
  你胡乱到我郑广义的“地头”上来搞事,胡乱插手老郑家的事情,真以为我拿你没辙?
  你们老刘家,就这样教导晚辈的?
  京师地面那些纨绔子弟,最出名的王禅,古晓亮,贺为强等人,固然胡闹,但只限于纨绔圈子,弄点钱,风花雪月什么的,从不敢胡乱搅合到真正的政治博弈之中去,更不敢招惹郑广义这样位高权重的世家“掌门”!
  谁也不像刘伟鸿这样,将自己当成可以和省委书记“角力”的对手。
  刘伟鸿这才是真的跋扈!
  刘伟鸿也报以微笑,淡然说道:“李主任,国资办对全国国企改制工作,都非常重视。不过有关督察局的工作,我可以给李主任简单做个解释。督察局直接向国资办主任负责,除了国资办主任直接交办的工作之外,其他日常工作,督察局自行决定处置的方式。”
  李锋脸上的微笑,又略略减少了一分,说道:“原来是这样。”
  所谓直接向国资办主任负责,其实就是直接向洪副总理负责,目前洪副总理亲自兼任国资办主任。这个督察局的地位,果然非比寻常。如此重要的单位,却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副厅级干部统筹全盘,洪老总对刘伟鸿的器重,可见一斑。
  刘伟鸿端起青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李主任,这段时间,我们接到比较多的信件,集中反映辽中国企改制过程中存在的一些问题。譬如说改制过程混乱,不够公开透明,指使社会上的无业流民威胁打骂对改制有意见的干部职工等等。所以,我决定到安北来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然后再向国资办主要领导同志汇报,当然,也会通报辽中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同志。”
  李锋的双眉,不由轻轻扬了起来。
  刘伟鸿这等于是明白告诉他,此番前来辽中调研,就是我刘伟鸿同志自作主张。
  看来,刘伟鸿对于他李锋今晚上的来意,了如指掌,也没打算跟他云山雾罩的打机锋。
  就是我自己决定来辽中调研!
  你们打算怎么办,那是你们的事。
  我会通报调研结果,但我不会受你们的节制!
  牛人就是牛人。
  第1040章 情况挺复杂
  不过李锋的惊异一闪即逝,随即脸上又浮现出温和的微笑,请请搅动着咖啡,说道:“刘局,辽中国企改制的工作,确实不是太顺利。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说到这里,李锋略略停顿了一下,瞥了刘伟鸿一眼。倒也不是李锋故意卖关子,而是想要看看刘伟鸿的反应,以便决定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今晚他接受的这个任务,看上去简单,其实挺棘手的。郑广义不可能交待得那么清楚,只是随口点那么几句,具体怎么把握,要靠李锋自己去悟。分寸如何拿捏,会不会过线,很是考验人。因为辽中现在的局势,委实十分复杂,远远不止一个国企改制的问题令人头痛。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社会安定团结的问题,官员贪污腐败的问题,以及利益纠葛撬动的政治博弈等等,全都搅合在一起了。应该如何破解这个乱局,非常考验郑广义的掌控能力。
  辽中省委书记这个职务,对于郑广义的政治生涯,至关重要。
  当然,一般情况下,哪怕郑广义表现得并不尽如人意,只要不犯大错误,任满这一届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中央任命一位省委书记,岂同儿戏?但郑广义明显“志不在此”,他是想要丰富自己的任职履历,以此为跳板,更上一层楼。如果只是安于现状的话,郑广义压根不必多此一举,在交通部长的位置上呆着,熟门熟路,何等惬意?何须自讨苦吃!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郑广义就必须有所作为,有所表现,向高层大佬证明他的手腕了得,足够资格更进一步。
  李锋凭直觉,就能感觉到,斜刺里杀出来的刘伟鸿,或许不仅仅是一个“祸乱之源”。因为根据辩证唯物主义来分析,祸乱也并未一无是处。真正敏锐的高手,总是能从乱局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
  刘伟鸿笑了笑,说道:“李主任,请指教!”
  李锋忙即说道:“刘局太客气了,指教不敢当。左右是闲聊,我就随便说说吧,仅仅只是代表我个人的一些肤浅看法,有不对的地方,请刘局和郑处多批评。”
  这就是标准的官方辞令了。
  刘伟鸿和郑晓燕俱皆笑着摇头,说了两句客气话。
  “我们辽中的国企改制工作,主要是张进省长在分管的,不过高省长对这个工作特别重视,将李宝良主任都调去国资办工作了。哦,李宝良以前是省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高省长对他的能力非常欣赏的。”
  李锋不徐不疾地说道。
  短短一段话里面,透出的信息当真不少。李锋其实就是告诉刘伟鸿与郑晓燕,辽中国企改制,乃是高树山亲自在抓的,省国资办的主任李宝良,直接就是高树山的亲信。就刘伟鸿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高树山绝对是强势省长。
  王秉中总理在干部问题上的话语权是相当大的,这一点,在刘伟鸿的记忆之中,属于特例。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王总理之后的两任总理,主要是抓经济建设大局,干部问题上,比较少发言。
  例如楚南省前任省委书记胡高山,也是王秉中总理非常看重的领导干部。
  几年前,隋安东同志刚刚就任现职之时,王秉中同志和石汉元同志在干部问题上,话语权都很大。就在前不久,古晓亮的老子古书记,还在最高层会议上就干部问题发出过不同的声音,似乎与石汉元同志的意见比较一致。
  郑广义出任辽中省委书记,隋安东同志对他寄予厚望。
  但郑广义初来乍到,自也不好随便对高树山主管的经济建设领域发表太过具体的指示。联想起前些日子,郑广义亲赴首都,宴请国家计委主任华远成,只怕也不能单纯地看做是争取计委对辽中国企改制的支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看做是郑广义对国企改制这一块工作的“渗透”。高树山掌控着省政府,郑广义便想办法从上而下施加影响,不会授人以柄。
  “张进省长是不久前才从国家部委下来的吧?”
  郑晓燕喝着果汁,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李锋微笑点头,说道:“是的,去年年底下来的。分管工业工作。”
  郑晓燕便点了点头,继续喝果汁。
  辽中作为工业大省,国企众多,国企改制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照理这个工作应该请一位经验更加丰富的副省长来抓,很多省份分管国企改制工作的,都是常务副省长。辽中如此安排,明眼人一看便知,实际就是高树山想要牢牢地抓住这一块不放,这才让一个外放没多久,排名最靠后的副省长来分管此事。
  张进焉敢与高树山掰腕子?
  省委书记管干部,这是组织规定,高树山却也并非不能反制。手里握着全省国企这么巨大的一块肥肉,不知道下面会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