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2-09-02 20:57      字数:4931
  点睛之笔是一扇窗,一扇占据了整个东面墙壁的巨幅落地窗!窗框如画框,晨曦中的湖光山色田园风光由此尽纳眼底——好一幅挂饰!好大的手笔!
  可是——这里……是哪儿?
  我皱起眉努力回想,谁料脑海里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醒了?”
  一道低醇的嗓音忽熨贴着耳膜淡淡拂过。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就好像它本该在这儿似的。所以我仅仅半睁着眼吭了一声,整个人仍专注于没有头绪的思考。
  “醒了就放手,OK?”
  “嗯?”
  还是没反应过来。不过已经有人抬腕将我的右手递到我眼前。呃,确切地说,将我紧扣他手腕不放的“魔爪”递到我眼前。
  “啊?抱歉、抱歉!”我忙松手,可惜为时已晚,五道暗红发紫的淤痕已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手腕上。及至我转身,更糟——原来周身温暖惬意的感觉并非全来自毛毯,而是至少有一半来自某人温热的胸膛!
  至于那个“某人”是谁……一时我实在拿不准应该兴奋得尖叫还是惶恐得晕倒——
  身侧,齐晖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他身上就裹了件黑色真丝睡袍,伴随起身的动作,睡袍前襟大开,一大片结实紧致的肌肤就这么给暴露在阳光里,大剌剌地炫耀着它们诱人的麦色光泽——看得我好生嫉妒。
  不得不承认齐晖生了副好相貌,和我不同,那是一种纯阳刚的俊美。尤其此时此刻,晨起的慵懒犹在,恣意舒展肢体沐浴朝晖的男人宛如林中黑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无不散发致命的魅惑。
  我竟失神。
  齐晖自然知道我在看他,睥睨的一笑勾在嘴角,随手解了睡袍蓦地朝我当头一抛!我反应不及,视野立马陷入一片微温的黑色,伴随若有若无的男性体香。等到手忙脚乱地挣脱出来,只赶上一扇疑似属于浴室的门砰然闭合。
  淋浴流水哗啦啦。
  呆卧原地的我活像个大傻瓜。
  这……这个未免——心脏不由怦怦狂跳。哪位好心人给我说明一下情况好吗?为什么一觉醒来反而更像在梦里了?
  ???
  疑问自顾在脑中延续。十来分钟后,浴室门“咔”一声打开,齐晖顶着头半湿不干的短发走出来。这次倒穿得整齐,衬衫长裤,不该露的都没露。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吹风,自若得好似屋里根本没我这个人。
  嗯,减去几分成熟冷峻,添上几分随性悠闲,同一个男人轻易地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如果再算上晨起之际危险撩人的极度性感……谁说善变的只有女人而已?
  大约终于从镜子里留意到我的呆样,他轻轻一勾嘴角,关掉吹风机,折身走了过来。俯身,两手沉在我耳畔,呼吸的热气若即若离,连同那蓬松的、散发阵阵清香的发丝一道挑逗我的感官……
  镇定、镇定、镇定!心脏你没事跳那么快干嘛?很丢脸知道不!咳咳,话说回来,我是不是——闭上眼睛比较好?
  修长结实的臂膀绕过我的肩,柔和而不失强硬的,一把将我揽入胸膛。不由自主,我微合两眼,贪婪地汲取他沐浴后湿漉漉的体香,同时抬手,以饱含情欲的节律抚摸他的背部。指掌所及之处尽是坚实而不乏柔韧的肌理,手感顺滑,弹性极佳——这身材,啧啧,简直棒得没话说!
  ——对象是齐晖的话,就算美人计我也认了!
  然而——
  “方潋,你干嘛?”
  冷冽如冰的嗓音骤然入耳。我一哆嗦、回魂,正对上齐晖暗沉的双眸。然后才看清他一系列暧昧动作的实质:拽过枕头,扶我靠在上面。
  想歪了……
  “恢复得挺快嘛,正好,我有话问你。”令人迷醉的气息倏地远去,他拖了把椅子在床头坐下,手腕翻转,变魔术般亮出一把枪来。
  一把泛着铁青色金属光泽的手枪。
  “昨晚从你怀里掉出来的,有印象吗?”
  有——想忘也没这么快。
  “哪来的?”
  “怎么……这把枪有什么问题?”我问,开口被干涩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齐晖手里摆弄着枪,目光却停在我身上,探照灯似的来回扫视,道:“这是国产货,目前还处于研发阶段。别说黑市,一般军警想见到都难。你从哪儿弄来这玩意的?”
  我垂下眼睫,不答反问:“晖哥您又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他拒绝回答。我于是顺理成章地保持沉默,陪他耗。这圈子自然兜得有失厚道:我早料到他的内幕消息源自蓝二少,他要推测我这把枪的来历却是千头万绪玄之又玄。所以,没过一会儿他便拧起两道剑眉打破僵局:“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争风吃醋啰,捡回一条小命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视线在半空交汇,宛如武林高手过招时的内力比拼,较量于无声无形:他波澜不兴,深不可测;我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总之这时候谁先调转视线算谁输。
  不幸的是没多久我就因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晖哥,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厉雷那批货您别查了,反正是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就当点子低在牌桌上花销了吧!厉老板的处境还是您指点我的,您又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何苦定要在这节骨眼上自寻晦气?”
  齐晖眸光半敛,沉吟不语。
  有这么难以抉择吗?咽下已经到口的叹息,我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晖哥,我一直以为道上只有你才是块干大事的料。你素来拿得起、放得下的,所以兄弟们服你、死心塌地跟你,哪怕寻常老百姓听了你的名号也都敬上三分。可这次……恕我冒昧,实在有违您的一贯作风。”
  “够了!我是来等你答复的,不是来听你鬼扯的!”齐晖沉声道。
  噢~答复——是该给他“答复”了。
  我慢吞吞伸个大懒腰,斯斯文文打了个大哈欠,清清嗓子,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地吐出三个音节:“不•;知•;道。”
  “这就是你的答复?”齐晖眼中火光一闪。
  我点头微笑,旋即,笑容冻僵在嘴角——一把枪抵住了我的眉心。“咯”,保险开启,阴冷如毒蛇吐信。
  “对于耍我的人,我从来不让他们完完整整地离开,你信不信?”他问。语气平淡如同聊天,嘴角甚至浮泛着一缕笑意,但那双眼……他有一双很适合隐藏秘密的眼睛:漆黑、深邃,明明那么清亮,却又一眼望不到底。仿佛凝着薄冰的深潭,若执意窥探,溺毙的人绝对是你。
  面对这么一双眼睛,我竟无法判断其中真实的杀气有几成。
  未知,所以恐怖。本能促使寒意沿脊柱攀升,忽然觉得冷——浑身发冷,冷得牙关都在颤抖!幸而理智尚存,拳在薄被下攥拢,将示弱的苗头硬生生扼杀。力求不着形迹,我调息,近乎轻快地笑出声来:“信——您的话谁敢不信!不过,我更相信您不会杀我。”
  他挑眉:“何以见得?”
  我笑开了,轻佻之中掺杂几分妩媚,手抬起,壮着胆压上额前杀气腾腾的枪,一个眼波渡过去,吐气如丝:“您舍得?”
  齐晖面部线条蓦地硬化,同时紧绷的还有臂部肌肉,我几乎以为他要扣动扳机!但是没有。下一刻,他垂下枪口,朗声长笑。
  “——舍得?舍得!好你个方潋,莫怪人人都称你为‘九尾狐狸’,你他妈一句‘舍得’还真叫我左右为难!”说到这里,笑意仍渗在眼角,而狠戾之色骤现。“要说杀你吧,实在舍不得;有心留你呢,却也万万不可——”话音未落,枪口再次举起!
  “慢着!”紧急关头我一声断喝,连珠炮一般道:“以您的实力大可逐鹿问鼎,何必屈身做他人鹰犬!”
  !!!
  “以您的实力大可逐鹿问鼎,何必屈身做他人鹰犬!”不顾一切吼出这句话之后,只觉耳边余音绕梁,咽喉如同火烧。
  齐晖……齐晖根本就没有表情,抵住我前额的枪口不颤不移,蛰伏的蛇一般悄无声息。
  静。
  不安。
  静寂中酝酿着不安。
  抛出了甘甜的饵,以目光为线,我展露了媲美鱼钩的含蓄笑容。这是孤注一掷,用我仅有的一条命去赌齐晖的野心。
  缓缓的,冷汗浃背。
  猎鹰盟苍鹰忠心护主、一诺千金,忠义狠辣使他扬名江湖。纵有诛杀风雷帮老大、踏平小洪拳、歼灭常青帮等一系列丰功伟绩在前,他仍不居功、不自傲,面对帮内有心人士的恶意刁难也仅仅是默默化解,安之若素——距今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有僭越之心。
  然而,桀骜的苍鹰真的被驯化为忠诚的猎鹰了吗?
  我赌的,无非是他胸中还残存多少搏击长空之志。
  “你太抬举我了,方老板。”良久,齐晖敛容坐直了身子。枪口悄然垂落。
  有谱!
  我亦正襟危坐:“晖哥您过谦了。从古至今功高者必震主,与其为盛名所累身处不尴不尬、不上不下之境,不如借盛名之利反客为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小子胆子倒不小!”齐晖往椅背上一靠,环臂道:“不怕我立刻把你送到义父面前?”
  “区区季怀德何足为惧?放眼猎鹰盟,能让方潋视作敌手的唯有齐晖一人而已。”我不急不徐地回答。
  他仅仅微笑,摇头。
  “方潋,想活命的话,你得给我更充分的理由。”
  “比如——?”
  “叮铃铃……”电话突然唱响。清脆的铃声阻断了齐晖即将出口的回答。他看了我一眼,提起听筒,却未发一语就将它挂断。
  “好吧,这个问题稍后再讨论,我现在得出去一趟。”说着踢开靠椅长身而起,用手背拍拍我完好无损的右半边脸,道,“乖乖等我回来,少耍花招。嗯?”
  “晖哥,等……”
  “嘭!”
  房门甩上,轻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齐晖离开没多久,有人轻轻叩门,却不等我应答就推门而入。
  “小方,大哥让我给你端了些饭菜,趁热吃吧。”
  “汪大哥?!”我失声惊呼。
  “怎么,嫌伙食寒伧哪!”来人一面张罗着布上几碟清粥小菜,一面玩笑道,“医生说了,你这几天得吃清淡的,等伤好了哥们再给你摆酒压惊。”
  我只是愕然地接过他塞到我手里的碗筷。
  来人姓汪,名来富,生得短小精悍,小鼻子小眼的,逢人一副笑模样。他打从出道就跟着齐晖,可以说是在他身边呆得最长久的。不过汪来富始终不大受重视的样子,常年累月只干些开车跑腿的杂活。有人因此戏谑他,说他活似齐晖脚边一条哈巴狗,美其名曰“来福”。他听了笑笑,说:“我不仅是大哥脚边一条狗,而且是只好狗、忠狗!”此言一出,大家索性都叫他“来福”了。
  我这一区的保护费正是由来福负责。不同于齐晖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在夜市落脚的第一天来福就跑来表示关切了,以后更是成了店里熟客。我俩的交情算是挺铁的。
  没想到齐晖对我虽视若无睹,这些细节却一一看在眼里。
  “发啥愣呢?吃啊!”
  “喔……”经来福一提,肚子还真有点饿。暂时把思绪抛到一边,我大快朵颐。可没吃几口,忽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搁下筷子,问:“汪大哥,你干嘛一个劲盯着我?”
  来福“嘿嘿”的,笑得很奸邪:“我在想……小方你不愧是‘旋舞’有史以来最红的头牌呢,这张脸果真比女人还有味道!”
  “过去的事提它干吗?”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昨晚?”他循循善诱,一个劲儿挤眉弄眼。我回以满头雾水。他急了,索性比划起来:“咳,昨晚我和弟兄们亲眼瞧见的!你抓着咱们老大的手,威胁说——”扮一副晚娘脸,“‘不准走!不然我死给你看!’哈哈,大哥那脸色才叫好看呢,红一阵白一阵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不,最后还是让你给得逞啰……”说完盯住我身下的床,满脸暧昧。
  居然有这种事!
  陡然忆起齐晖手腕上五道暗紫的淤痕。铁证如山,由不得我抵赖。
  “小方你可真行啊!自从娟姐死后还没人和大哥睡过同一张床呢!”来福摇头晃脑地感叹道。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举手打断他的话头,问:“晖哥他……走得那么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蕊儿老毛病又犯了而已,不妨事、不妨事~~”看样子来福是认定我对他家老大有意思了,随口问问都能让他笑得怪恶心的。思及此,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如果我也给了齐晖同样的错觉……?
  “可怜哪,好好的一个女孩儿,本来大伙还商量给她做生日呢,偏偏碰上那档子事……”耳边来福持续叹息。
  他说的是齐晖的宝贝独生女齐蕊。小姑娘今年十岁,是齐晖和情妇杜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