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上访不如上网      更新:2022-09-02 20:57      字数:5172
  就算小四爷再绅士,也该不会把我安排在这么舒服的房间里吧?
  如果我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地牢,起码我的思维不至于会短路。
  我完全无法猜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觉事情有点混乱起来。
  不知一直在视象摄录机后面默默观看着的人是谁,但他们明显发现我已经醒了。因为下一分钟,就有专门的护士走进来,服侍我吃药。
  说是服侍一点也不夸张,我在医院里也没享受过这样特别的护理服务,护士小姐放下托盘,自里面拿出各式药品。
  我乖乖地吃掉她递过来的药丸,然后在喝水的时候把它压在舌头下面假装和水吞下。
  这个护士一点也不怀疑,她无甚特别,就像普通医院里可以看到的那些一个模样,匆匆完成手上的工作之后,便收拾离去。
  在她关上房门的时候,我背转身去,拿起水杯,对着镜头做喝水的样子,再趁机把口里的小药丸吐出混入水杯中去。
  它很快就溶化在一片清水之中。一阵白浊浮开,又悄然地消失无踪。
  虽然那药看起来跟我以前吃的镇痛剂没什么分别,但在这种地方,它就有可能变成其它无法想像的成分。
  当然,如果他们有意要毒死我,那真多的是方法,根本不需要用到这转折的排场,不过谁知道呢?有些事情根本毫无道理可言,就当是我小人之心罢。
  接下来便是等。
  无止无尽地等,等待这屋子的主人,何时来了兴致,召我前去参拜。
  不过那小四爷是何等的人物,自然由不得我要见就见。
  就这样拖拖拉拉,磨磨蹭蹭,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还是住在这房间里,没有人理会。
  就像我为的是专程前来度假的一样,没吃到一丝苦头,身体倒康复得出乎意料的快,因为吃得好睡得好,这里风凉水冷,空气清新景色怡人,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全心全意去休养了。
  小四爷把我包养得这么好,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我对着窗外看了看,不由得倒退一步,把房子建在海岸悬崖之上,看来小四爷的品味也非同寻常。
  我在这里受到的待遇,说出去大概也没有人会信,怪不得傅境明也怀疑我是黑道同党,连我自己也开始糊涂了。
  这个黑道老大到底有什么企图?会不会是坏事做得多,终于良心发现,开始信佛,决定由我开始,善待众生?
  这样想着的时候,答案就来了。
  有人推开房门,四个穿着正式的西装的人陆续登场,一字排开,多么好的规矩,在这里,让我见识到原来黑道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其实我很想笑。其中一个西装客伸手一扬,飞来一套衣服刷掉了我的表情。
  “快穿上。小四爷在等着。”
  终于来了。
  我拉下盖住脸孔的衣服,手中的面料上等名贵,真意外。
  换好衣服后便在来使的冷锐目光下,被“押送”至楼下大堂。
  我来了这里这么久,一次也没踏出过房间一步,因为没有机会,现在重出生天,方知这里如深渊峡谷,看不到底。
  仅走过一条通道,就不知身后经过了多少扇门,每个重要关口皆有红外线监测,走廊九曲十八弯,绕了半天,有人随手打开一扇大门,之后又不断重复相似的路线,我险些以为自己闯进了特攻情报局。
  要是在这里迷了路,也不会是件可耻的事。不过要逃跑的话,我想还是跳崖比较快些。
  好不容易到达终点,我被推进宽敞的大厅内。里面四角都有专人把守。他们动作随意但表情严肃,只是这些面貌昂然,身手一流的精英人物,用来对付我,未免太过抬举。
  我并没有感到深切的恐惧,照目前看来,他们还不打算对我怎么样。我猜我应该还很有利用价值,不然绝对不会得享这种礼待。
  是的,我觉得他们让我活着已经是最大的礼待。何况还管吃管住,我临终也没有遗言了。
  我站在大厅中央,环视四周,这里明明不只我一个,但四方护卫却像雕塑一样毫无动静,只是他们的目光会随我的移动而移动,以此证明存在,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工作。
  身后大门打开,脚步声渐近,重要的人物终于登场。因为我听到大家恭敬如朝奉的招呼声:
  “小四爷。”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方晓得紧张起来,或许是现在的气氛感染了我,心中突地一跳,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有人走近,我僵直的脖子微微向右移动,眼光扫过地面,看到来者一双皮鞋。
  与华老板的讲究不同,这双皮鞋的款式不落痕迹地显示出穿者一番细意的心思,我吞了一口唾液,都什么时候了,我竟还在意敌人的一双鞋!
  “沈翰云。”身后的人唤我一声。
  他的声音平淡而沉稳,穿过耳际,却仿如晴天霹雳,在我脑中炸响一声旱雷,蓦然之间我全身一震,惊恐而迅速地抬起头来,直视眼前这个人。
  他说:“你终于肯正眼望我。”
  我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倒退一步,再倒退一步,我的心脏不好,简直经不起如此刺激,直指着他,我连话也说不清楚,只一叠声地:
  “你……你……你……竟然是你!……”
  “就是我。”他微笑地看向我。慢慢走近。
  我如见鬼魅,他像一面折射着刺眼强光的镜子,毫不容情地照进我的眼睛,我张着嘴,喉咙像被一只巨手攥得死紧,尚余一口气力,我发不出声音,只觉自己已经魂不附体,魂飞魄散……
  这是梦,一定是梦!
  我赶紧掩上双眼,深深呼吸。
  “告诉我不是真的。”我喃喃地叫,一边摇头,语无伦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他上前拿下我的双手,哈哈大笑。“好好地看着我,快说,我是谁?”
  我被逼再次看上他的脸,而在我真正能叫出他的名字之前,我能发出的,也只是如同叹息一般的呻吟。
  ☆☆☆嫣子危于2004…03…20 18:41:26留言☆☆☆
  第一部完。
  汗,之前的版本太多错别字。只好一章一章重新再贴过。真是惨。
  恐怕以后的文得先经过某人的“升级”才敢贴出来。
  小星星呀小星星,没有你偶都不敢写字了。
  ☆☆☆嫣子危于2004…03…20 18:41:54留言☆☆☆
  他的确是一面镜子。
  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唇。
  就算分隔多年,我们走在街上,也可以在一秒以内认出对方。
  我想任何人也可以轻易地在第一眼就识破我们的关系。除了发型,我们几乎没有分别。
  不过这当然仅限在外表上。
  小时候,大人们都喜欢让我们穿上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打扮,吃一样的东西,玩一样的游戏。
  我们有别人没有的默契,我们有别人没有的紧密,相较之普通的兄弟,我们有更深切的联系。因为我们拥有相同的血缘,相同的脸孔。
  但我们的缘分,却只维持到十岁。
  他被母亲带走的那一年,我还常常在夜里梦见楼下那辆把他接走的深褐色轿车。
  那一幕犹如珍藏在相本的旧照片,发了黄化了灰的记忆,却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永远也忘记不了。车子在楼下等待着,女人纤白的手拉着他一步步走远,他不情不愿的目光,流连不去,那样的委屈,那样的可怜,我偷偷躲在窗边,目送车后一团滚滚烟尘,把他的身影完全掩盖。
  我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的时候,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但如今为什么他这样的陌生?他是谁?
  我叫:“小谦?你真的是小谦?我的天,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阿翰,”他摇头,对我摇了摇手指,说:“我不是小谦,我也不姓沈,十岁之后我就改了名字,你可以叫我郭剑生,或者小四。”
  “小四?什么小四!”我激动地抓着他,大声地说:“你明明是沈翰谦!”
  “随你怎么说。”他一点也不在乎:“我们这么久没见,别尽说这些无聊的事。”他一把拉着我,走到吧台前,倒满一杯酒送到我面前来,豪情满怀:
  “阿翰,这一杯祝我们今日兄弟重逢。”
  “兄弟?”我们十五年没有见面,我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生硬表情盯着他。
  “我还记得自己差点死在你指派的杀手车底之下。”我说。
  “哦,那次我还不知道是你。”他一派不拘小节的宽广气度,随意地拍拍我肩上的灰尘,说道:“你瞧你不是一点事也没有吗?后来我都没追了,我还发散了消息,叫下面叫人请你回来,谁知那帮蠢货以为我要找你寻仇,洪老头才会抓了你去。哈哈哈……”
  他还笑得真畅快,一点也无所谓。我不作声,看着这个人。小谦变了,变得我完全无法认同。
  “喂,你怎么一脸不爽?”小谦大手一伸,手臂便勾上我的肩:“给点高兴的表情来看看好不好,你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奇迹吗?十五年呀,十五年过了还碰得上就是奇迹!”
  “我们家一直没有搬过,你若是有心创造奇迹根本无需等待十五年。”
  “你这样说是在怪我?”他斜一斜眉毛,放开我,径自喝了一口酒。
  “看来这十五年你过得不错。”我略带嘲讽地说:“小四爷。”
  他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唇边,抬起眼,深深地看着我。那么认真的表情,尖锐又凌厉,最后,他移开视线。说:
  “你是个普通人,应该过普通的生活。我不想把你卷进来。如果不是在黑道上突然看见你,我这辈子也不会去找你。”
  “你确定你是在找我?”我有点不以为然:“我还以为你要找的人是麦小龙。”
  “麦小龙?”他嗤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你是说整天跟在你身边的那小子?他算什么料,要轮得到我来操心?我不是看他跟你在一块,早把他抽筋剥皮丢到后巷喂狗。哼,小角色。”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噤声。我甚至不敢相信这种自大狂妄的话会出自小谦的口中,他随便高兴便指点着别人的生死,不负责任,毫无怜悯,我可以把这只当作是个低劣的玩笑吗?
  不知为何,脑里却闪过某个夜晚,幽暗的仓库里面,那个被晾晒在众人面前,折磨得残缺不堪的可怜男人。
  强行压下心中那抹异样的不适感,我不自觉地转过头去。
  这十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谦的飞扬跋扈,小谦的狂燥暴力让我无所适从,小时候他明明是那么的害羞纯情,那么的胆小怕事,偶尔经过街上,看到凶悍一点的流浪狗也会吓得立即跳起来躲在我身后。是什么时候起,让他变得如此唯我独尊,目空一切?
  十五年实在太漫长。
  对我来说,对他来说,这十五年足够形成一段我们无法超越的距离。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断突如其来衔接的关系,我既无法放着小谦不管,也不可以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我那么的无力,完全没有分量,我说的话,那高高在上的“小四爷”如何听得进去?
  结果我整晚都失眠。还有以后的每晚,这种焦燥也没有得到平息。
  在这里,我被“保护”得严密又周全,我常常无意识地瞪着摆置在各个房间中的红外线监控,不知哪时哪分哪秒又被什么人监视着。
  小四爷出入有大批保镖贴身跟进,只是等闲,自小成为习惯,他一点也不觉得不自由。
  黑道势力即使张驰无边,幕后操纵者也不过是个平凡人,一样有血有肉有生命,会生病会受伤,外面说得再神奇,无非虚张声势。
  小谦一直过得小心翼翼,日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把自己藏得这么好。
  分支帮派的人物龙蛇混杂,个个都侍机夺权,各有各的私心,各有各的打算,怎么可能和平共处。小谦在道上打滚这么多年,他的眼光比我强,他的感知比我快,谁有异动他首先铲除,情面不留。所以他是黑道老大,我不是。
  而现在,我坐在黑道老大的家里,宽广的游泳池旁边,沙滩椅,太阳伞,身边有四个保镖。
  连在家里也得过得这般严谨,即是意味着这里随时会发生危险?我同情着小谦的同时更加同情自己,不待敌方出师暗杀,这种日子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