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17 15:54      字数:4795
  众人也纷纷跟着笑了起来,花园里又是一番热闹景象,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旁边早有其他宫人上前,拖走了昏死中的妃子,望着眼前那道长长的血迹,长恭只觉眼前一片空白,这么残忍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发生在自己面前,而身边的人,居然能当作完全没有事发生过!
  “继续喝茶。” 高湛的声音低低传来,“很快,你就会习惯了。”
  “九叔叔……” 长恭愕然的望着他,只得深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与此同时,高湛也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但那残留在她手上的凉意还是挥之不去。
  这…就是皇宫吗?
  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
  “长恭,有空你就来宫里多走动走动。” 皇上的话忽然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猝不及防的抬头,正好撞上了皇上意味深长的眼神。
  “朕也听说了你娘的事,人死不能复生,不过,长恭,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啊,不然,你爹和你娘可要伤心了。”
  “是,长恭知道了。” 她连忙低下头。心里涌起了一丝淡淡的疑惑,皇上刚才的眼神好奇怪,仿佛是在透过她望向别处,这样的眼神,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经见过。
  “对了,小九,你母妃的后事,朕会令人操办的,你就不要操心了。“皇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朝着高湛说道。
  长恭大吃一惊,怎么,九叔叔的娘已经过世了吗?前不久还听大哥问起来,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多谢皇上费心了。”高湛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伤戚。
  九叔叔怎么一点也不伤心?长恭不解的望向了高湛,只见他垂着眼帘,只有浓墨泼洒般的狭长睫毛在轻风中以一种脆弱的姿态微微颤动,像是欲飞却已经折断了翅膀的凤蝶。
  她的心里微微一动,其实九叔叔他,也是伤心的吧,只不过,他不是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的人。
  想到这里,她想起了自己的境遇,心里涌起了一丝同情,于是,就像刚才他伸手一样,这次轮到她伸出了手,轻轻覆在了高湛的手上。
  高湛只是微微一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动,只是保持着原来的这个姿势。
  原来,这个孩子的手…比他想像中的更温暖……
  斛律兄弟
  一转眼,已经过了大半月。
  斛律光派出去查访的人并没有带来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但长恭一直坚信自己的娘一定还活在世上。
  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再相见的一天。
  自从上次耶律光答应了她的要求后,长恭每天都会去斛律光的府上和他的那些孩子们一起习武。再次见到斛律家公子们的时候,须达那吃惊的表情让她暗暗好笑,而那个狐狸般狡猾的恒迦居然好像没事人一样,照样对她客客气气的。
  长恭天资聪颖,无论是弓箭,还是剑术都极易上手,很快就掌握了入门的诀窍,这一点让斛律光欣慰不已,自然,也招来了须达等人的愤恨。
  不过,现在长恭可不怕他们,在斛律光的撑腰下,若大一个将军府里,谁也不敢招惹她,就算须达对她再怎么不满,似乎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天长恭又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斛律光的府上,但很不凑巧,斛律光一大早被匆匆传召入宫了。
  长恭刚踏进院子,只见到须达一脸趾高气扬的就走了过来,拦在她面前挥了挥剑,” 高长恭,爹说你进步快,不如就和我比比如何?“
  长恭干脆的摇了摇头,“你已经学了好几年了,我才学了十多天而已,明摆着我吃亏,我才不想比。”
  “原来文襄皇帝的儿子这么胆小如鼠,说出去真是为人所不齿。你可真是给你爹娘丢脸。” 须达挑衅的望着她。
  “二哥,说话小心。” 恒迦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听到二哥提到长恭的爹时,忙出口提醒了一下。
  长恭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冷声道,“拿剑来!”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长恭不过是个初学者,没过了几招就被须达逼得节节后退,在过了十几招后,须达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一剑架开了她的剑,顺势一脚踹在了她的腹部。
  这一脚力道极大,顿时将长恭踹倒在地。
  “二哥,够了。” 恒迦低低叫了一声,看来二哥是故意将怒气发泄在她的身上,所以这一脚才如此用力,其他倒没什么,只是如果让爹知道的话,责罚一定是免不了。
  须达见长恭倒地,顿时得意的笑了起来,“高长恭,别以为你有多厉害,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乖乖认输吧!
  长恭瞪了他一眼,忽然啊的大叫一声,捡起了地上的剑就朝他一阵猛砍,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蛮劲,而且是完全不按章法的胡砍一气,一下子倒也将须达给打懵了,趁他一愣神的时候,长恭扔了剑,冲上前对着他的眼睛就是一拳……
  须达更是大怒,也扔了剑,与她扭打作一团。
  “好了,好了,别打了!” 恒迦也没料到居然变成了这样,只见两人撕扯拉咬,完全从切磋武艺变成了泼妇打架……
  唉……他很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恒迦心里暗叫不好,爹怎么在这个时候提早回来了……
  在斛律光将两人拖开时,这两人居然还在拳打脚踢,互不相让。
  “须达,在这里你年纪最长,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斛律光见到这种情景也是哭笑不得。
  须达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长恭,你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听到父亲问长恭的时候,须达的心里都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长恭照实说的话,他一定会被父亲责骂一番。
  而恒迦则保持着他那虚伪的微笑,微笑,再微笑,嘴角永远是那个弧度。
  “斛律叔叔……” 长恭转了转眼珠,“我们,我们只是在切磋武艺,须达哥哥在教我如何与敌人肉搏。”
  听她这么回答,须达惊讶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斛律光脸色稍霁,转向了须达,” 是这样吗?“
  须达犹豫了一下,恒迦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道,” 爹,就是这样,二哥想教长恭多一点技能。“
  ” 这样的话,你们继续练习吧。“斛律光对他们点了点头,往正厅走去。
  见到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须达这才呼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长恭道,“好小子,没想到还挺讲义气。”
  长恭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喂,你居然敢不搭理我!” 须达顿时一急,顺手抓住了长恭的衣襟,“说话!”
  长恭冷冷道,“我不和猪说话。”
  须达大怒,“什么,你说我是猪?我是猪才怪!”
  长恭的唇边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哦?你是猪才怪。那么抱歉,我也不和猪才怪说话。”
  须达一愣,脱口道,” 胡说八道!我不是猪才怪!“
  他刚说出口,长恭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 有什么可笑的,我不是猪才怪!我不是……”
  “二哥,别说了……” 恒达实在看不下去,连忙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二哥,你上他的当了。”
  “上当?” 须达一愣,只见长恭笑咪咪的对他眨了眨眼,“你不是猪,才怪。” 他猛然然反应过来,顿时怒极,“高长恭,我要杀了你!”
  长恭早就闪到了门边,一脸得逞的笑容,还冲着他们眨了眨眼,” 两位哥哥,告辞了。小弟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她就没了影。
  “气死我了,这个家伙……明天见到他非好好教训他不可!”须达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恒迦望着长恭离去的方向,嘴角边那抹虚伪笑容的弧度渐渐加深。
  高长恭似乎比他想像的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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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恭刚回到府里,就被长公主叫到了她的房里。
  “长恭,这些天累着了吧,先过来喝碗燕窝。” 长公主拉她在身边坐下,吩咐下人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趁热吃吧,我让她们熬了很久了。”
  “谢谢大娘,” 长恭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暖意,顺手舀了一勺燕窝放进嘴里。
  “长恭,你怎么这副样子……”长公主这才留意到她的一副狼狈像,不由吓了一跳。
  长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大娘,我和斛律叔叔的几位公子切磋了一下。”
  “唉,长恭,其实,你是个女孩子,何必去学这些打打杀杀呢,不管怎么样,将来总有一天你也要嫁人啊。” 长公主面带担忧的说道。
  “大娘,就算是个女儿家,学了这些保护自己也没有坏处啊。” 长恭笑了笑,舔了舔嘴唇,“大娘,这燕窝真好喝。”
  “这样的话,每天我都吩咐她们给你留一碗。“长公主温柔的看了看她,” 长恭,其实……“
  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娘,四弟是不是在这里?我刚听下人说四弟已经回来了。“
  话音刚落,孝琬就推门进来了,一见到长恭就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四弟,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三哥,让三哥打断他们的狗腿!”
  “ 三哥,冷静,冷静……”长恭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抵住了额头,“只是切磋了一下而已。”
  “什么?切磋?算了,以后还是不要去了,有三哥教你不是一样嘛。” 孝琬心疼的看着她手上的红痕,刚想伸手去撩开她的衣袖,就被长公主啪的一声打开了。
  “哎哟,娘,干吗打我?” 孝琬一脸的无辜。
  “嗯……” 长公主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
  “那是因为刚才三哥你手上有只蚊子嘛,对吧,大娘,” 长恭朝着长公主眨了眨眼。
  长公主立刻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孝琬一脸莫名的打量他们一会儿,半天迸出一句话,“你们两人都怪怪的。”
  长公主和长恭相视而望,不由笑出声来。
  孝琬见她们笑得畅快,也不由跟着她们笑了起来。
  门外,经过长廊的静仪主仆正好听到了这一阵笑声,静仪的脸色一沉,低声道,“ 听见了没有,那个女人的贱种在这里竟然过得这么舒心,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浑身不舒服,阿妙,难道就没有办法教训他一下吗?”
  阿妙垂眉轻声道,“其实,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夫人该报的仇不是已经报了,他不过一个孩子,应该 ”
  “不够,还远远不够!”静仪转过身,恶狠狠的盯住了她,“这个贱种从小就对我有敌意,将来留在这里必定养虎遗患。而且……” 她冷冷笑了起来,“当初大人的眼里只有那个女人,根本没把我们当作一回事,我就不信元冯翊会这么大度,将那个女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夫人,小声点,大夫人的名讳可不能随便说。” 阿妙惊慌的看了看四周。
  “哼,现在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她那个公主早就是个虚名了,我爹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宠臣,更何况……只不过,翠容那个女人竟然……”
  静仪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
  在过了太太平平的一段日子之后,长恭又一次被皇上传召入宫。
  尽管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但皇命不可违,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不过她也听别人说了,皇上这阵子的心情好像都不错,所以杀人的次数比起之前已经减少了许多,只是偶而上演一下大砍活人双手或双脚的戏码。
  长恭每次见到皇上,总觉得手脚那里会无端端的冒起一股寒气,伴君如伴虎,真不知要是万一哪次惹恼了皇上,自己的手脚可就不保了。
  今天皇上不知为何只传召了她一人,更是让她胆战心惊,在临行前,哥哥们对她再三嘱咐,让她千万谨慎谨慎再谨慎。
  幸好到了宫里,皇上只是赐了晚宴,在宴后和她拉了一会家常后就让她回去了。
  走出了赐宴殿,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色已经不早了,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雨,润泽的石板反射出青幽的水光。御花园中修剪整齐的树木随着夜风掀起一阵阵黯淡的墨色波浪。月色浅浅,星光点点,一阵微疾的风拂过,令沾染月色葱茏的草木有如银光下的起伏的波涛,在夜色中散发着阵阵清香……
  长恭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在池子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月光淡淡的勾勒出了那人侧脸的轮廓。
  “九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长恭吃了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高湛一见是她,飞快转开了头,微颤的眼睫下移,水般的光泽消失。 水波映着他的身影, 流露出几分孤单。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长恭已经看见了他那低垂着的睫毛间散落着如星星碎片般的水珠。
  她愣了愣,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