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节
作者:雨帆      更新:2022-09-02 20:54      字数:4797
  “梧雨兄,外面怎么了?”修远突然出声,惊的师姐向后几跳。
  “咿?咿?”师姐出声低叫,“卿卿和夜景阑,这、这、这……这就是捉奸在床?!”
  大窘,强作不闻师姐的念叨,我侧耳倾听,妓馆果然安静了许多。
  “呵呵。”师兄的笑声如细阳淡照,很轻暖,“呀,夜兄现在才发现异样么,真的是好令人意外啊。”忘了补充,还笑得依旧坏心。
  修远似已习惯他的调侃,不恼不怒,表情淡然。他挡在我身前,姿态闲雅地穿起衣袍。我正欲穿衣,却正对他眼底煽情的残色。脸上骤烫,偏身背对他整理起衣襟。
  “星陨东天,月掩轩辕。”幔外响起师兄低低的吟诵,“如雨西流,如瓮如斗。”
  说的是流星?!我穿戴整齐,套上长靴便向窗边跑去。
  啪地一下推开窗扇,只见深渊色的天幕里,流星如水墨大师信手晕染在宣纸上的线条,如草叶上垂下的清露,一瞬间,便坠向不可知的所在……
  不!不是不可知!我撑手探身,任由夜风拂动身后的长发。星陨处,如萤火点燃了草丛,天边燃着熊熊大火。暗红色的火舌叫嚣着冲天而去,好似卷烧着流星为景的画轴。
  如此热烈,如此蓬勃,为夜点亮了不尽的希望。
  火蔓处,是青国的王宫,怪不得这云上阁已人去楼空。
  是谁操纵着这祝融,又是谁隐密在夜色中?
  钦天监啊,钦天监。我不禁惊叹,允之你是先谋后动,果然是高手。而你烧的可是那处,可是华族的脉搏?
  腰间被轻柔环住,我靠在修远温暖坚毅的胸膛上,极缓极慢地牵起一抹笑。
  红炉焙酒宜早寒,鸳帐共话夜语喃。
  寒光垂静自一色,飞星东曳灯火阑。
  这一夜,
  星陨,天变。
  两重心字 一剪相思
  星陨夜之鱼水之欢
  云上阁里莺歌燕舞、香粉缭绕,最北边的三等雅间外,一个纤细瘦小的人影蹲在门边正侧耳倾听。
  “咿?”小人儿抱着一个玉酒壶,细白嫰耳紧贴门上。怎么会这样?她秀气的眉头紧紧锁住,紫色的胎记随着面颊的鼓起而显出几分生动。
  半晌,她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不禁一阵雀跃。她兴奋地伸出食指,暗运内息将蒙窗的棉布戳开一个小洞,黑亮活泼的大眼眨视屋内。透过纱质屏风,她隐隐看到床帷里交叠激浪的身影。
  “官人,好官人,饶了奴吧……”下面的女子轻泣告饶。
  “贱人!看你那副荡样!”身上那男子动作很是激烈。
  “呜……”女子喉间发出类似于低咽的声响。
  “唉?”偷窥的那人抱紧酒壶,面色越发的迷茫。她撇唇颔首,再次蹲下:不是鱼水之欢么?怎么没有鱼也没有水,更没有欢呢?
  她垂首敛神,美目中闪过一丝恼意。难道是小鹤子骗了她?果然啊,上次她问柳寻鹤妓院有何好玩之处。那家伙就闪烁其辞,被问的不耐烦了才丢下四个字“鱼水之欢”。
  欢?欢?这样叫欢?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魔音缭绕的雅房,杏眼流火,鼓起腮帮。
  忽地,她舒开双眉,恍然大悟般地拍头。
  原来是这样!“鱼水之欢”,只有置于其上的鱼才能吃到好饵,才能感受水中之乐啊!怪不得只有上面那人一脸兴奋,下面的女子痛不欲生。鱼水之欢也是要讲求位置问题,嘿嘿,若不是她溜班来“学习”,岂不是要错漏这么一段重要的“知识”?还好,还好啊。
  她庆幸地扶了扶胸口,兀自偷笑。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小鸟猛地一惊,身体僵直却不敢回首,因为她已感受到那个存在感十足的人就在身后。
  丰梧雨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师妹,琥珀色的淡眸耀出笑意。他俯下身,贴着纤细的娇躯探向窗上小洞。
  “师……兄……”小鸟吞咽一口,哑哑开口,“其实……”话出一半,再难继续。
  丰潋滟心急如焚,面如土灰,只觉一个小人在心中发癫打滚:啊!怎么会被师兄发现!怎么办?怎么办!
  丰梧雨眉梢微挑,带笑直身。垂眸就见体前佳人削肩垮下,细嫩的耳垂红得滴血。
  他心头一阵微痒,兴奋的握起双拳。按捺下心中滋蔓的邪念,丰梧雨这才微哑开口:“小鸟,长大了。”
  意味深长而又暗带隐忍的语调滑入某人的耳际,却被曲解为这般……
  唉?师兄没有责怪她?丰潋滟如被解穴,如释重负地抬首一笑:“是啊,是啊,小鸟是大人了。”
  美艳的双眸轻轻一耽便让他心驰神荡,在丰潋滟看不到的袖里,他手上的青筋明显暴起。
  这小人儿终于对男女之事动了心思,真恨不得就此将她拆骨入腹。他忍啊忍,终于忍到今天了。
  “师兄,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被发现了可不太好。”
  丰梧雨看着她左右飘动的美眸,过了好久放才平复血管里激流的热血。
  “嗯,是啊。”他笑得无害,任由小鸟拽着前行。
  瞧着她如细柳裁成的腰肢,丰梧雨心头有说不出的火热。十七年前,当他看着师傅怀中好似面团的婴孩,只觉有趣。而后的岁月,他将她护在怀里,教她读书识字、鞭法武功。说是师兄妹,其实更像师徒、父女,亦或是青梅竹马。后来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这么恶劣,竟将她当成面人,沾着情水就捏成了自己喜爱的模样。
  在丰梧雨的心中只有一个师妹,那便是丰云卿。
  而她……
  冬阳般轻暖的眸子细成了弯弯月,丰梧雨不留痕迹地舔了舔唇角,露出骇人的占有欲。
  而她,是他早就定下的妻啊。
  十七年都熬过来了,更何况着须臾片刻?丰梧雨隐下心间欲火,微垂淡眸。这丫头还是根木头,这样怎能吃的尽兴?他要等到这棵妖娆情花发出芽、抽出叶,一点一点蜿蜒到他的脚下,迫不及待地缠上他的身,娇俏无比地凑近他的唇。
  而他,只要张口就能将她吃下。
  “啊~切!”某人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响喷:可恶!是谁在说她的坏话?
  ……
  “还没找到?”秋启明虚起阴鹜的眼,瞥向身侧。
  “是。”贴身小厮垂目避视,低声说道,“小的看着那龟公扶着丰侍郎转过了楼角就不见了。”
  打死也不能说他是被上菜的侍女挑逗的心神恍惚,才跟丢了那个貌丑龟公。否则凭他家主子的残虐做派,他这条小命怕是难保。
  秋启明虎口一收,玉杯霎时迸裂。助荆一仗宁侯立下大功,引起各方注意。其实他们大可以将九殿下诱于麾下,共助彻然登基。怎奈小七打小嫉恨这个弟弟,只肯赶尽杀绝。而秋家的赌本可全压在他这个精明狡诈的表弟身上,就算是难以赞同此举,他也不得不为彻然完成心愿,今日必须弄清丰云卿的身份。
  想到这,秋启明面上重新扬起轻浮的笑,伸长双臂将左右艳姝揽于怀中:“来!喝!喝!今夜不醉不归!”
  继续作乐,却是笑里藏刀……
  满脸通红的秋启明靠在小厮身上,满面傻笑,脚下打晃,眼中却闪着精光。他假作醉态,呼朋引伴。
  过了楼角,有六间房。
  他眼珠一扫,便有了计较。
  “来!来来!”秋启明卷起舌头,声音扭曲的可以,“都……都陪少爷好好……耍啊……耍……”
  “少侯爷,您醉了!”左右赔笑。
  “丫丫个呸!”秋启明一张嘴,带着浓重酒气的吐沫喷洒在侍从的脸上,“谁……谁……他娘说……说本少爷……爷醉了?”。
  “没,没。”小官们点头哈腰,赔笑哄道。
  “嗯,嗯。”秋启明脸颊酡红,回身一脚踹开了第一间房门。
  他眼中精光闪过,嘴角夸张地咧开:“看看,里……里面……是谁?”
  “啊!”
  “少侯爷?”
  帐内赤条男女遮被大叫。
  搜房,一间,两间,直到这第三间……
  “滚!”
  帐内男子沉声一吼,一记掌风就将秋启明挥出暖房。
  “哎唷!”周围随行被压个正着。
  在左右的搀扶下,秋启明打着晃站起。虽然只瞧到了一眼,但也能确定房中人并非他的目标。只是,这江湖人太不知好歹,竟然将他一掌扇出。等他收拾完姓丰的那小子或丫头,就来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莽夫。
  “哼!”秋启明怒瞪一眼,脸上旋即堆起迷蒙傻笑,“还有……谁……谁……呵呵,呵呵呵!”
  继续,继续,继续捉“奸”。
  “近了,近了。”
  最里间的暖房里,朱雀披头散发地跳上床。看着平静如水的如梦,他警惕地双手环胸,“等下,你可别乱来啊。”
  什么?如梦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男子,完美的表情瞬间破裂。
  “我可告诉你,仰慕是可以的,但不能动手动脚。”自恋的朱雀脱下衣袍,谨慎地来回打量。
  仰慕?她躺在下面只得仰,但决无慕!
  “哈哈哈!哈哈哈!”撒泼似的大笑自门外传来。
  木门被踢开的瞬间,朱雀除下最后一层衣物钻入暖被。
  瞪,瞪,床上两人僵持不下地瞪着。两看相厌,不爽滑到嘴边,却变成了情到浓处的宛转吟娥。
  人才,朱雀看着身下这女不禁暗叹。
  是个人才,如梦不情不愿地承认。
  帐外装疯卖傻的秋启明垂眼看了看凳上的衣物,嘴角勾出阴笑,终于找到了。
  “谁?”帐内一声低哑的清吼。
  “谁?谁?”秋启明兴奋地打着癫,一把拉下虚掩的床幔,“是……是……”醉语未落,他打结的舌头就已僵住。
  怎么可能?!
  秋启明看着眼前这人平坦的前胸,目光不甘地来回逡巡。
  男的?怎么会是男的!先前他几次试探,几乎可以肯定丰云卿是为女子。何况表弟请宫里资深的验身内侍仔细打量过,更笃定了此人女扮男装。
  啊?!
  跟在秋启明身后踏入暖房的众官个个塌眉耸肩,一副希望破灭的模样。
  真的是男的?可恶,真的是男的?!丰侍郎明明笑若桃花,明明腰若纤柳,明明行似弱风,明明静似幽兰,明明……
  哎呀,明明有无数个“明明”,明明让他们浮想联翩。怎么,怎么真的是一介儿郎?
  朱雀横眼一扫,翻身下床,薄薄的亵裤难掩男性特征。
  “看够了?”他拾起凳上的衣物,自顾自穿了起来。
  一群色鬼,朱雀在心中暗骂。唉,怎奈艳郎独绝、尽被意淫啊。只可惜,只可惜他最在乎的那人是眼盲心盲,看不到他的美、他的好!可恶,着实可恶。
  衣服上残留的暗香让他锁紧眉梢,妖精啊,连衣服都沾了妖味。
  女人,女人有什么好?为什么师兄和女人欢好?想到这,朱雀不禁忿忿。他怒瞪石化的众人,冷硬出声:“女人与我如同鸡肋。”
  床上背身穿衣的如梦脊背一僵,清美的脸颊微微颤动。这家伙也不想想,大放厥词坏的是谁的名声?人才?先前是她瞎了眼,他明明就是个蠢材。
  啧!丰少初喜欢男人!
  众人眼中又重新迸发出希望,看着他纤细的腰肢,心头快要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起。好啊,真是好!
  “不好了!不好了!”那边刚说好,唱反调的就来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秋启明的贴身小厮倒摆起了威风。
  “天……天……”行走侍从喘着粗气,指着房梁吼道,“天变了!”
  什么?秋启明大步向前,忽地推开木窗,身后一阵抽吸。
  “天外飞矢!”
  “不祥之兆……”
  冷风吹散了秋启明身上浓浓的酒气,他举目远望,星陨处似有红光。
  暗红、赭红、殷红、明红……
  夜幕终被焚起衣角,妖娆的祝融在天边缭绕。
  “那是?!”
  “王宫走水了……”
  王上,不会已经?
  大逆不道的猜想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间。
  室内忽静,适才言笑晏晏的众人轻轻地、轻轻地挪动脚步,渐渐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丛。
  天变了,横在朝中的宽广银河却不变。
  这岸是烈侯,那岸是荣侯。
  大火点亮的不仅仅是暗夜,更点亮了青空下的储位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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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陨夜之两重心字
  日入后,琉璃宫灯一盏接一盏地点起,点点橘光隐约的像雾,四野已不似白昼那样具体。宫人的怨念随风潜入夜,飘入墨香殿里。
  青王凌准本就不是贪色之君,加之他勤勉非常,一个月里召幸宫妃的次数就更加寥寥无几,而最近这少得可怜的机会几乎被那位娘娘全部占去。
  今夜,又有多少人垂泪到天明?
  而当下,令宫人魂牵梦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