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16 20:50      字数:4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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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琴便问衣饰上头负责的丫鬟红绫:“你仔细想想,上回佩戴是什么时候?”红绫细细想了一会儿,方道:“上回太子殿下到府中赏雪那日,王爷曾佩戴过的,往后便不曾看见了。”南琴骂道:“你怎么当差的,王爷的玉佩不见了许久,你竟不知道?”红绫哑了口,便只是哭。
  思羽淡淡道:“罢了,你去问问你爹,那日多半是撂在寒香筑里了,让他查一查,可有人拾得了。”一面说,一面打量了南琴几眼,收了脸上怒气,现出一丝笑意:“你如今到越发学得你爹的本事了。”南琴挠挠头,讪笑一阵,便去寻南祁。
  过得片刻,南祁赶了过来,垂首低眉道:“已在细细查问,只是南府下人一向管教甚严,王爷的那块玉佩又大都认得,谅来他们还没这个胆子……”思羽想了一想,道:“那日过来赏雪的也只太子和沐将军两人,自不必说,你想想,那几日可还有外客到寒香筑中?”
  南祁心下惊疑,良久方道:“第二日骆小姐曾在寒香筑中候了王爷半日……”
  思羽冷笑数声,便不言语,草草换了朝服,往宫中去了。
  下了早朝,思羽便往凤鸣宫而来,他母亲阳平公主是当今皇帝的胞妹,当日下嫁与南平王南行天,南行天过世之后,因与皇后要好,便搬回宫中,时常与皇后相伴。思羽知她这个时辰定在皇后处,便过来请安。
  正走着,忽见前面一抹明黄色的修长身影,正是太子朱恃,便赶上前去,在他肩上一拍,笑道:“殿下怎么也不等我?”
  朱恃回头一看,见是思羽,便也笑了起来:“刚刚下了朝我还寻你,一时未寻见,现在倒冒出来了。”
  思羽便问道:“今儿朝上所议蒙古众部之事,皇上私下里意思如何?”
  朱恃低声道:“我揣测父皇的意思,怕是要出兵,只是一众开国元老,恐怕多不支持。”
  思羽沉吟:“上次哈纳赤虽降,但毕竟只是蒙古一方政权,其他各部均还未服,如若联合,只怕……”
  一众宫女鱼贯过去,朱恃待她们走远了,方恨声道:“你今儿也看见了,那些王公大臣,齐齐只说如今修养生息要紧,我还不知道,他们不过是骄奢惯了,不愿再吃那苦罢了。”
  思羽道:“如今可用之人不多,如若皇上意思定了,我到愿意去走一遭。”
  朱恃一笑:“上次还未杀得痛快么?如今恐怕也少不得要你去了。”
  一面说着,已到了凤鸣宫门口,宫人进去通报了,便引两人进去。只见众宫女捧了一堆绫罗绸缎,皇后和阳平公主正在细细品评,见两人来了,皇后笑道:“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本宫看看,哪匹缎子更衬本宫一些?”
  朱恃和思羽请了安,阳平公主笑道:“我说这匹云霞织锦好,你母后还在这儿踌躇。”朱恃便笑:“可是为了大后日的生辰做衣裳?怎地今日才准备,赶得及么?”一面说,一面细细看过阳平公主手中那幅织锦,道:“姑母果然好眼光,颜色并不十分艳丽,但光彩夺目,母后仪容端庄高贵,正好合适。”
  皇后听说,十分欢喜:“衣裳倒是早就备下了,不过今日你姑母带了个绣工过来,说是两日之内一定赶得出来,本宫看他做过的衣裳,果然十分绣致,便让他一试。”
  思羽向阳平公主一笑,阳平公主冲他点点头,吩咐宫人们下去了。皇后携了朱恃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道:“且不说本宫的事儿,起先正和你姑母说起一月后你四弟大婚,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反倒让弟弟赶在前头?”
  朱恃笑道:“儿臣不是已经纳了妃子吗?”皇后道:“那是侧妃,做不得数的。”朱恃便不言语,眉宇间暗浮不耐之色。阳平公主在一旁陪笑道:“我也说思羽,年岁也不小了,这些事儿一点也不上心,迟迟就没看上个合眼的,只说定要找个天仙绝色,又要琴棋书画皆通的,可那仙子难道果真就从天下降下来不成?”众人便都笑了。
  思羽见说到自己身上,神色便有些尴尬。皇后又道:“自然还是得做娘的操心。后日本宫生辰,已经发了帖子出去,众大臣的闺女千金后日都来,你可看仔细了,日后别说母后没为你打算。”阳平公主也笑道:“听说其中有好几个都是绝色的,咱们思羽也跟着沾个光儿。”
  皇后笑道:“那自然好,他两个打小儿要好,若是一起把喜事儿办了,咱们倒也省心。”阳平公主点头称是。
  朱恃与思羽见两个女人越发上了兴头,只觉浑身不自在,便齐齐辞了出来,思羽埋怨:“这下可好,连我也盯上了。”朱恃哈哈大笑。
  正说笑间,见那边快步走来两人,前头一人身穿紫色蟒袍,头束金冠,身量魁梧,眉飞入鬓,一身骄狂之气,后头一人抠背缩肩,却是个太监。思羽面色神情一转,便欲转身离开。朱恃忙道:“你与四弟,也该和解了,不就是抢了你几头猎物么,好几年了,早也该撂开了。”思羽道:“我与他自小不和,你也不是不知,我就看不惯他为人。”朱恃笑道:“如今面上也还是应着罢了。”
  那四皇子朱暄早已行至跟前,思羽只得行了礼,面上神色仍旧淡淡的。朱暄与二人见过礼,便笑道:“皇兄与王爷怎地不多坐一会,怎么我来了,却就走了?”朱恃笑道:“我还有点事儿,皇后今日心情大好,你快去罢。”言罢,与思羽并肩而去。
  朱暄面上收了笑容,静静立在那里沉思,身后太监王照见两人去得远了,上前低低道:“那南平王如今越发张狂了,见了殿下竟这般颜色。”
  朱暄面上阴沉:“他向来深得父皇欢心,这回父皇多半要遣他出征蒙古,自然越发娇纵,连我也不放在眼里。”王照道:“太子倒一向与他要好……”朱喧冷笑道:“他两个自小一起在凌太傅跟前做学问,如今也是形影不离,我就不信了……”忽的收声,面上掠过一丝阴霾之色,往凤鸣宫去了。
  远华在云夕房中呆了一段时日,已与凌家二位小姐及房中众丫鬟混得十分熟稔。这日云夕在房中沉睡,她自在房中看书。芳景悄悄过来向她寻养颜的方子,远华写了递与她,她接过去收了,却又欲言又止,神色扭捏,远华笑道:“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芳景便悄声道:“明日晚上宫中要摆皇后的四十大宴,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收到请帖要去的,我本是说好了跟去伺候大小姐,可是……”
  远华笑着接口道:“只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与不是?”
  芳景飞红了脸,道:“骆姐姐,你替我走这一遭罢,就说大小姐大病初愈,得你照看着,宫里不许人去多了,你去了,我也可……”
  远华板了脸道:“好你个丫头,竟连小姐也不管了,还想出这绕弯儿的办法。”本不想趟这浑水,转念一想,云夕的情况确实也还不太好,虽经自己开导,也不似头先那般,但也亏了自己和芳景一刻不阖眼的守着,这才渐渐好转,前几日去了宫里,回来神情又不太对,还是仔细为好,再说,想必那小王爷南思羽也必到场,玉佩的事儿也得跟人家交代一下才是。
  芳景见她面色渐渐松动,又央求道:“好姐姐,你我之外,老爷夫人也不放心他人,我也只得求你,你就依我这一回,我不久也要跟大小姐进宫去了,以后只怕再无机会相见。”语声渐低,神色哀然。
  远华心中歉然,她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忙笑道:“我说着玩儿的,我去就是了,本来就该我尽心的。”
  芳景欢喜无限,一瞬间面上光芒绽放,一迭声地谢了出去,远华看她出去了,忙看向云夕,云夕睁了眼,徐徐道:“是我害了芳景,我本禀明爹爹,只带芬怡过去,奈何……”
  远华忙道:“你刚过去,只怕离不得芳景,芳景也明白,等日后一切都顺了,再遣了她回来也不迟。”
  云夕点头:“我也这么想。骆姐姐也真是通透的人儿,不知日后进了宫,可也还有机会相见?”
  远华忙笑:“快别想这么多,你日后如若哪里不舒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去的。”
  云夕面上渐渐惨然,别过头去。窗外风声过处,枯叶沙沙作响,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辰宴(2)
  辰宴(2)
  是日,皇后四十大寿,宫中大摆筵席,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日间众大臣纷纷进宫贺礼,一时杯筹交错,君臣共乐。待到日头西沉,众大臣便辞了出去,换了便服,率众家眷进来,置于宫中御花园灵鹤湖畔的典礼已预备停当,只见宫灯高挂,五彩缤纷,岸上山石玲珑,花木荫荫,却是宫纱制成的红花绿叶,缀于树梢石间,其中点点金光闪烁,就如银花雪浪一般。湖上轻舟画舫,丝竹阵阵,光影相映,微风一过,便碾碎那一片赤云碧霞,轻轻荡漾开去。
  众宫女盛装敛目,提了纱灯,分引各府女眷从山石小径间蜿蜒而过,湖畔树荫下早已设了玉案绣凳,一众男宾,却又另设席位,与女宾遥遥相对。各府女眷均妆扮精巧,争奇斗妍,一时间望去,只觉衣香鬓影,令人眼花缭乱。
  远华随了凌云夕和凌云织,刚至案前坐下,忽听一声脆响,天空中已燃放五色烟花,万丈光芒,点亮了沉沉黑幕,复又划过天际,冉冉隐去。众女齐声娇呼,莺声燕语顿时响成一片。远华只看得片刻,便即低头,这番富丽堂皇,虽平生未见,但她心中明白,一切富贵荣华,也只是过眼云烟,生命变数难测,再荣耀万端,怕也只昙花一现,转头便成空。
  她便转了头四处望去,见湖畔居中之地,搭了一方锦台,一男一女身着龙袍凤衣,端坐锦台之上,威稳端严,气派万千,心知是当今皇帝皇后,不敢多看,便顺着锦台往下瞅去,只见锦台右手下方,坐了几个青年男子,一众锦衣玉带,远远望去均是俊眉朗目,举手投足间气宇高贵,心中猜测许是芳景说过的几位皇子,却不知谁是那四皇子。再往下便是当朝显贵,其中也有不少年轻公子,俱都伸长颈脖,正往这边凝目而视。远华细细望去,却不见南思羽,心中微微失望。
  烟花礼毕,司仪太监便吩咐湖上乐师停了演奏,四下里安静下来,只听皇后笑道:“今日本宫生辰,多谢众位卿家携了家眷赏脸。早听闻众位小姐俱是才貌双绝,今日难得一见,不知是否愿意或歌或舞,或诗或琴,为本宫助兴一番?”众女齐声答应。远华见各家千金早是有备而来,此刻俱都整理仪容,跃跃欲试,却只凌家两位千金无动于衷。
  云夕早无争艳之心,一双眼睛,只远远地看向那端的朱恃,他眼睛并未望向这边,只和身边众兄弟说笑,神情疏朗,一派云淡风轻,云夕只觉他离自己万般遥远,隔了万水千山,今生今世,再也无法靠近。
  云织今日也未曾刻意妆扮,只穿了一身粉色百褶纱裙,云鬓轻挽,斜斜插着一支同色珠钗,却是掩不住的丽色天成,早吸引了许多目光。她头先还兴致盎然,待看过几位小姐的歌舞琴艺后,便觉索然无味,眼看就要轮到自己,心中不愿与这些人争相比较,便向云夕微一耳语,立起身来,也不带披风,径自悄悄退出了宴席。
  她缓缓离了湖畔,将那一片繁华留在身后,只顺了苍苔小径一路行去,虽林木森森,寒气袭来,却觉得胸中豁然开阔。月光越过云层,淡淡洒下一片清辉,一时喧哗之声几不可闻,云织便只听到风声越过林间,低吟婉转,如语如诉。
  一时兴起,竟顾不得露冷风寒,越发去得远了,待要回转时,方才发现四下里一片漆黑,月亮已躲到云层后面,四处疏木山石相倚,哪里还寻得见来时的路径。她从未到过宫中,心下微微着急,待要寻个宫人问路,谁知竟然许久不见,心知大都看热闹去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也只得打起精神四下寻找,寻了半日,竟仿佛去得更远了,云织只觉黑暗中巨石嶙峋,阴寒露重,双足已酸软无力,一时惶恐相交,不知不觉留下泪来。
  她挣扎着转过一方巨石,却见一个男子,身穿菱白暗绣长袍,垫了同色披风在身下,正倚石而卧,顶上束了一个玉冠,脑后漆黑的长发直泄下来,月亮恰在此时钻过云层,万缕柔光,正好撒在他身上,他见了云织,缓缓坐起身来,以手支额,定定看住了她。一片云光雾绕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辰星般的双眸,蕴含了淡淡笑意。
  时光仿佛停住,云织听见自己的心呯呯跳动,良久方听他温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