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明珠惊诧的看着慕青。慕青笑道：“当然是去‘借’衣服喽！”
  “到哪里借？”明珠坐好姿势，歪头看着慕青。慕青朝她眨巴了几下眼，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四章
  此时天已蒙蒙亮。慕青拉着明珠避开人群，穿过巷弄，停在一个窄小的门前。慕青上手一推，那门便推开了。
  慕青探头进去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对明珠示意一下，已蹑脚走了进去。
  明珠犹豫的跟在慕青身后，面有难色。慕青也不在意，直接拉着明珠穿过长廊，走过花园，最终在一个假山堆砌，水清鱼跃的院子停了下来。
  那院外的门框上行云流水的写着四个大字——曲水流觞。
  明珠扯了慕青一下，有些不安。这家看起来该是苏州的大户，按现在的时辰，仆人们应该已经起身准备了。何况，这院子看来应是主人的住处，这样贸然进去，万一被发现，只怕立刻便要送官法办。
  “怎么了？”慕青狐疑的看着明珠。明珠犹豫道：“我身上带了银子，你不想穿那件小的，我帮你买一套，不要去拿人家的东西。不问自取是为贼，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慕青朝明珠眨了眨眼，神秘一笑，从一旁的矮树上摘下一片叶子，“你听过一叶障目吗？”
  “你疯了？”明珠甩开慕青，“你自己去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喂！你别走啊！”慕青拽着明珠不放手，急道：“我不骗你！”说着便将明珠拉进了院子大摇大摆的往正屋走。
  此时恰过来四个丫鬟。她们手捧铜盆、痰盂等梳洗的东西，应该是要伺候主人起床。明珠一惊，慌忙将慕青扯到假山后面。
  那四个丫鬟清一色水绿衣衫，一个个长得比花还娇艳，声音也像银铃般清脆好听。她们走路时风姿绰约，腰如柳条轻摆，弱柳扶风一般，煞是好看。明珠看看她们，再看看自己，心中叹息，只怕自己来做烧火丫头人家都是不要的。想到此，明珠更是一阵黯然。若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要如此，自己怎么进得去苏府，又怎么报的了仇？
  那四个丫鬟站在正屋门外停步，立刻止了声。为首人上前轻叩门扉，里面半晌无人回应。那丫鬟笑道：“王爷定是半夜又溜出去了。”
  明珠一听傻了眼，这里竟是王府！她心中一慌哪里还顾虑的了以后能不能报的了仇？她现在只想能不能活着出了这个院子。她趁那些丫鬟没注意到这里，使劲拽着慕青往外拖，慕青却定定站在那死活不肯挪动分毫。明珠一急，上前拧住慕青的耳朵，慕青吃痛一喊，那边的丫鬟立刻移步到了这里。
  她们身手极好，武艺竟似比林子祥的还要高。
  慕青见把人引了过来，立刻把手中的叶子举起挡在眼前。明珠紧闭着眼，缩着脖子，心中一遍遍骂自己多管闲事，自己走便是了。那些丫鬟盯着慕青看了半晌，为首的丫鬟突然道：“刚刚是这里发出声音的吗？”
  另一个丫鬟接道：“明明是啊，怎么会没人呢？”
  没人？明珠惊得瞪大眼睛。她侧目看着慕青，慕青得意道：“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怎么可能？”明珠不信。她推着慕青上前，走到为首的丫鬟面前，抓着慕青的手在那丫鬟眼前晃了晃，那丫鬟恍若未觉。
  慕青笑着拉住明珠的手腕，大摇大摆的往正屋走，边走边说：“走，‘借’衣服去。”
  那四个丫鬟看着慕青和明珠的背影，相视一眼，掩嘴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干练的丫鬟对那为首的丫鬟道：“青梅姐姐，王府是不是该办喜事了？”
  青梅一听那丫鬟这样问，笑意突然敛起。余下的那两个丫鬟也收了笑。
  青梅叹了口气，“皇上召王爷入京，定是受了苏月凝那个贱人的挑唆！皇上五个儿子中，除了玉王爷，最疼的就是咱们王爷了。自从太子殿下薨逝后，苏月凝便巴巴的想着让她那儿子做太子！”青梅说到此，刚刚问话的丫鬟冷哼一声，“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咱们王爷和太子都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太子薨逝，自然该由咱们王爷来做这太子的！”
  青梅瞪那丫鬟一眼，“云竹！这话能乱说吗？太子由谁来做，是皇上说了算，岂由你多嘴？”
  云竹撇撇嘴，自知理亏，也不敢回腔。另一边稍显柔弱的丫鬟道：“其实云竹所言也未有错。”云竹一听有人帮她，喜滋滋刚要开口称谢，那丫鬟话锋一转，“只是……”
  “哎呦，兰心姐姐，你每次说话都说一半，害人空欢喜。”云竹气苦的看着兰心，兰心笑道：“只是青梅姐姐说得也没错啊，你这话说出去若叫人听到了，岂不是害了王爷？”
  “是啊！”一旁的圆圆脸，看来颇为稚嫩的丫鬟眨着葡萄似的眼，样子颇为纯真，可心思却九曲十八弯，倒是云竹，明明比她略大，却实实在在是个直性子。她脸上忧色浓郁，“皇上这次召王爷回去，十有八九是赐婚的。”
  “赐婚？”云竹瞪大眼睛看着那丫鬟，“菊月，这话也是不能乱说的。”
  菊月瞪云竹一眼，“圣旨上说皇上许久未见王爷，心中记挂，特召王爷上京面圣。又提到京中此时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希望王爷前去共赏，到时定会将最艳的那朵赐给王爷。”菊月一口气说完，云竹却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青梅和兰心相视一眼，叹了口气，接道：“春花年年开，为何独今年要王爷上京共赏？何况上月初八是皇上寿辰，哪里来得许久未见？”
  兰心点头，“听闻萧相的孙女尚待字闺中，苏月凝只怕是想在王爷身边安插个眼线，在王爷的枕边放条毒蛇啊！”
  “啊？”云竹惊得退了一小步，脸色有些发白。
  青梅点了她额头一下，“有机会你多与菊月学学！真不知你这几年吃得盐都跑哪去了！”
  明珠被慕青拉着进了正屋的门。慕青左右看看见没有别人，缓缓将门关了起来。
  这屋子的色调与那些丫鬟身上衣衫的颜色协调，嫩生生甚是清爽。慕青从衣柜中找了件不甚显眼的衣服，刚要解衣带，明珠忙道：“停，停，停！”
  慕青停下手，见明珠偷瞄着她，脸色涨得通红，又散漫的解起衣带来。他轻笑地揶揄明珠，“没事的，我不怕你看。”
  “谁、谁要看你！”明珠背过身，蒙着脸向前走了几步。绕过帘子却发现帘后还有一扇门。她小心翼翼的将门拉开条缝，只见屋内陈设朴素清幽，中间放着张圆桌，应该是吃饭的地方。
  明珠回头偷瞄慕青一眼，抬脚迈进饭厅，刚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酒香。寻香绕过那个巨大的屏风，后面却是别有洞天。
  成排的竹子遮了半边天，竹林内有一股清泉。清泉的周围是用石头砌成。石头高些的位置上有一块凹下去的石头，那里面蓄满了水。石上有一根竹笕，长长的伸出去看不到头。只是竹笕内不时有水流出，一滴滴的落进那凹下的石头内，待那石头里的水积满了，溢出的水便落到下面的池子中。
  明珠上前两步走到池边，探头去嗅，酒香竟是从那里散出。
  酒泉旁放着一只竹筒，明珠舀了一点酒水，入口便觉清香甘冽，除了酒特有的香味，还带了竹香。
  “原来你在这里！”慕青穿着那件‘借’来的竹青色的衣裳，往这林中一站，看去竟也是个风雅的人。明珠回身朝他招招手，“你快过来。”
  慕青应声过去，明珠自在的挽过他的胳膊，踮脚将竹筒送他唇边，“快尝尝，这酒真好喝！”
  慕青由着明珠喂给自己，待那一杯喝尽，享受的咂了咂嘴，只觉这杯酒喝得比以往任何一杯都要好喝。
  “怎么样？好喝吗？”明珠惊喜的看着慕青。慕青笑道：“你之前还说不问自取是为贼，现在自己偷喝也便算了，还要拉我一起！”
  明珠放开慕青，又舀了一杯，享受的喝了一口笑道：“你都已经借了衣服了，再喝两口酒算什么？”说话间目光触及慕青手中的包袱，“你竟‘借’了这么多件？”
  慕青丝毫不以为意，“一件哪里够？何况王爷一定很有钱，哪里会在乎这几件衣服呢？”
  明珠听了赞同的点点头，“对，你这是劫富济自己！”说罢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此时已是清晨，晨光透过缝隙丝丝射下，落在明珠眼角眉梢。明珠笑得恣意，灵动的像是精灵。她把竹筒放回泉边，擦了擦嘴，环视了这竹林一圈，笑道：“不知这里住的是哪位王爷，看起来倒也是个雅致的人！”
  慕青笑道：“穆王爷。”
  “是他？”明珠有些惊喜，眼睛睁得圆圆的。
  慕青诧异，“你认得？”
  明珠摇头，“我哪里能认得他？不过若有幸得见，自然是好的。”
  “哦？为何？”慕青打趣的看着明珠。明珠脸色微红，“坊间把穆王爷传的世间仅有，天下无双。多少姑娘待字闺中心心念念只想着他，我自然也想一睹风采。”
  “那……”慕青凑近明珠，“你也想着他吗？”
  “哪、哪有？”明珠愤愤瞪慕青一眼，“你这人真是没正形，我一定是昨天的酒喝得太多，竟会和你来偷衣服！”说罢扭头就走，没走两步又想到什么。她折回去狠狠推了慕青一把，慕青不待反应人已经跌进酒泉。刚换的衣服立刻浸透。明珠得意的扬了下下巴，拍拍手扭头便走。
  “喂！喂！”看着明珠的背影，慕青喊道：“没有我的一叶障目，你怎么出得去？”
  明珠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山人自有妙计，不劳操心！”
  慕青从酒泉内爬出来，看着自己湿哒哒的，喊道：“来人，来人啊！”
  梅兰竹菊四婢眼睁睁看着明珠躲闪的从她们眼皮子底下走过，刚想着发生什么，屋内已经传来慕青的喊声。
  梅兰竹菊急急冲进去，却见慕青水淋淋的站在那，脸色铁青。她们死憋着笑，朝慕青欠了下身，“王爷有何吩咐？”
  慕青阴沉着脸，“没看到本王遇刺了吗？”
  梅兰竹菊相视一眼，齐齐欠身，“奴婢这就通报抓刺客！”说罢再憋不住笑出了声，齐刷刷退了出去。
  明珠不熟悉王府地形，刚进来时由慕青带着还不觉太大，现在自己绕起圈圈，只觉进了迷宫一般，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在哪？就在她绕的晕晕乎乎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锣响，接着整个王府喧闹起来，“来人啊！抓刺客了！”
  明珠僵在原地，她开始后悔独自逃跑。慕青怎么也有个一叶障目，自己可什么也没有啊！想到此明珠更是愤恨，这穆王爷早不遇刺，晚不遇刺，怎么偏偏这时候遇刺？就在明珠懊恼间，一个家仆突然冲出来，指着明珠喊道：“刺客在这里！刺客在这里！”
  明珠一听，拔腿就跑，胡乱跑着不知怎么又跑回了‘曲水流觞’。她埋头冲进院子，刚一进去，脖子上立刻架了四把宝剑。梅兰竹菊四人各持一剑，神色凛凛，青梅盯着明珠，厉斥道：“说！是谁指使你来刺杀王爷的？”
  “啊？”明珠早料到会如此，索性歪头装傻。她笑嘻嘻的看着青梅，“姐姐，这里是哪里啊？”
  青梅她们未料明珠来此一招，相视一眼，险些失声笑出来。
  青梅握了握剑，清了下喉咙，“这是王府。”
  “王府是什么啊？能吃吗？”明珠继续装傻。这下不用青梅忍耐，慕青已经憋不住笑了出来。他从假山后绕出来，旁若无人的绕着明珠转了几圈，啧啧嘴道：“你什么时候变傻的？”
  明珠瞪他一眼，立刻抓住他，只想着同刚刚一样，只要和慕青呆在一起，梅兰竹菊便看不到她了，却忽略了，若慕青真能一叶障目，自己为什么能看得到？
  梅兰竹菊也识趣，见状忽然奇道：“怎么回事？人哪里去了？”说话间几人匆匆离开，躲进房内大笑起来。
  明珠得意一笑，见慕青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也不脸红，下巴一扬，“你笑什么？这叫策略！”
  “好，好，策略，策略。”慕青缴械投降，问道：“那你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明珠翻了个白眼，“自然是大摇大摆走出去啊！”
  慕青轻笑一声，“好，听你的。”说着便要拉明珠走。
  明珠撤了手，看了眼正屋的方向，眼珠子一转，对慕青道：“刚刚他们说穆王爷遇刺了，我们去看看那穆王爷长什么样，好不好？”
  慕青有些尴尬的笑笑，“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们又看不到。”明珠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要去看一眼那个传说中的人。哪知拖着慕青没走两步，慕青突然大叫一声，“糟了，快走，法术要失效了！”说罢不由分说拉着明珠便跑了出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明珠和慕青蹲墙边喘着粗气，待明珠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