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2-08-10 08:36      字数:4796
  啊?广君看看托盘上冒着热气的一碗淡绿色清汤。
  “这个……”怎么用到“任务”两字?那么艰巨?
  “劳驾你把这个给公子送去。”左飞表情极诚恳,不容反驳——引伸义:你引起的问题,你自己解决。
  有这么复杂?广君点头,她是心虚,没办法拒绝。
  五分钟后,她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会让她来完成“任务”。
  “我不要。”颖技看都没看她手中的热汤,扭过头看别处。
  这个人她认识?广君干张嘴,说不出话。“那个……”
  “我不喝。”他见广君依旧站在床畔,厌恶的看了眼她手中东西,拧着眉头。“你,把它端走。难闻死了!”他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像赶苍蝇蚊子一般挥了下。
  死小孩!广君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三个字,马上感觉太恰当了,眼前的这人整个儿长不大的不可爱小孩样。您不嫌您老人家岁数大了点儿吗?广君的思考方式自动向面对小孩时的模式靠拢,未加思考的话脱口而出:“你,你不喝药,是不是纯粹让我不好过?”
  “你这么想?”颖技怪异的看她一眼,偏过头想了下,点点头。“那我也不好让你失望,就是这样。”
  “你!”我是傻瓜!怎么自己往套里钻?
  咚!广君用力放下托盘,几乎将托盘上的汤碗打翻。
  颖技笑得很得意,如果不是此刻一脸不正常的红晕,以及比以往看来迷蒙的眼神,病殃殃的卧在床榻上,她会以为这个人正常的不能再正常,还有心思看她笑话,多么大的胆子。
  以为她没脾气吗?
  好歹,您在生病,我很健康呐,颖技大人……
  “做什么?”颖技看着广君一脸灿烂的笑意,双手端着碗向他走来。
  “您请喝药。”她站在床头,笑吟吟的看着颖技,颇有“我很乐意帮你灌下去”的架势。
  瞟了一眼那志在必得的笑颜,颖技伸手。“拿来。”
  哦,很自觉。广君满意的将药碗递过去,还是态度强硬好,她这会儿满有成就感的。
  颖技一手接过药碗,哗啦一下,随手将汤药“喂”给床畔矮几上的花瓶,动作速度之快,熟练程度之高,让广君措手不及。
  “呐!”颖技将空碗递回去。“解决完了。”
  “你……”
  “拿好。”颖技不耐烦的皱眉。
  广君接过空碗,虚脱一样坐到桌旁。这个人……真难伺候。脑中的神经猛地绷紧,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外屋。
  我不干了。
  刚一出屋门,就见左飞等在门口。
  “广君,拿好。”他从一旁递过一小桶热气腾腾的汤药,似乎早就准备好,早就知道有这样的结果。
  “什么?!”广君彻底变傻瓜。
  “加油,再接再厉。”他祝福她。“公子不爱喝药。”
  不爱?根本就是讨厌才对……广君看着手中分量不轻的物件,呆呆的想着。
  毕右走过来,同情的排排她的肩,将她转个个,推回内室。“慢慢来,不急。你能让公子喝下一碗,就算可以了。”颇为仁慈的限制出最低要求。“药凉了,或者没有药了,唤我们便可以。”
  持久战……广君无言,垂下嘴角。
  怎么会这样?
  半个时辰后,广君彻底输给颖技,论固执她比不过这个生病的人。
  药被拿去重热。
  广君趴在桌子上,无神的看着前方。“唉……”她自作自受。
  颖技不知道是不是累了,闭着双眼,静静靠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像在沉思什么,似乎刚才任性固执的人不是他,反而是她。
  “为什么讨厌喝药呢?”她把头搁在桌面上,自言自语。
  “因为没有用。”不远处的人听到了。
  “嗯?”广君支起脑袋,她需要一个理由。
  “药对我没作用,”颖技睁开眼睛,淡淡的说着。“既然没用,喝它做什么。”
  “为什么?”
  颖技目光转向她,忽然一笑,垂下眼睑,反手指着自己。“广君,你明白么?这个身体不能接受。”然后,他再次抬眼看她,静静的注视她,直到广君把他说的话与曾经发生的事相结合——三年的持续不断的饮下毒酒,他没有死,再不惧怕毒素的身体,同样再接受不了任何药性。
  他仰头闭上眼吸了口气,再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头顶的床幔。
  “有得必有失吧……”
  为什么这么说?广君瞪大眼睛看着表情平淡的人,什么人会将自身受到的伤害看得这么淡薄?如果换作她,宁愿什么都没发生过,难道他没有这么想过……发觉自己的心绪被影响,广君忍不住用额头磕在桌面上,用冰凉的桌面让自己清醒些。
  伤感的人不该是她,不应该的。
  “广君?”大概是听到响动,颖技讶然她过于“豪爽”的动作,又马上想到什么,噗哧一下笑出声。“谢罪的方式很多,我希望你能直接一些。”
  “什么?!”
  “你要负责。”他恶作剧一般的吐出这句话。
  广君脑子里紧绷的弦断了,再次趴回桌上。听他说出这句话,好像立场再次颠倒……难道他就不会尴尬吗?
  “广君……”他用拖着长长的尾音的声调唤她,催命一样,要得到她确切的答复,不然不会放过她。
  “我会的。”她求饶的举起一只手,晃了晃。
  早点好吧,恩人大人,您生病时的脾气,真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
  看来,错的全是她。
  有没有人卖后悔药给她?
  “公子啊……因为吃药没用,病不容易好,所以一生病脾气就很差。”左飞把热好的汤药递给广君时,突然想起解释前因后果。
  为什么不早说?广君瞥过面前的双胞胎,看她笑话吗?
  “药没用?”她举起手中的东西。“那这是什么?”
  “冬菊茶。”毕右回答。“用来发汗的,别的作用没有。”
  “……”果然都在看她笑话,广君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内室。
  不喝,我就真给你灌进去。
  好累……看着对方“艰难”的把一碗热茶喝下,广君感觉全身无力。难喝成这样?又这么讨厌喝,为什么还找受罪一样陪着她在院子里吹冷风。这个人,越来越无法理解,谜一般的性格,真难对付。
  “好,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广君从床畔站起身,却被人拉住衣袖。“还有什么事?”
  “陪我。”依旧是任性。
  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表情那么理所当然。广君瞪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昨晚是我陪你,现在你要补回来。”他一本正经说着,握住她的手一点放松的意思也没有。
  和千里真像,不愧是血缘者。
  这回真的怨不得别人,她自作自受。
  “好。”暗地叹口气,她随手将空碗放到一旁的矮几上,与那只苦命的花瓶做伴,然后挨着床边儿坐下来。“我陪回来。”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到对方过久的视线,她没好气地说。“不是要我陪你吗?看我有什么用?休息啊!”
  颖技看她一会儿,突然将脸埋在棉被中,呵呵的笑起来。
  “笑什么?”不知不觉,她上了火。
  “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颖技从棉被中露出一双眼,“很真实。”他伸手抚上广君蹙起的眉头。
  怦!心脏漏跳一拍,她慌乱的抓下他的手,想要隔离令自己反常的祸源,把它按到床面上。
  “休息!”她发觉自己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好。”颖技反握住她的手,闭上眼睛。
  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广君抽了抽手,看到他一脸祥和的表情,不忍心吵醒他,还是老老实实作罢。你是个傻瓜,为什么明明晓得自己会生病,昨晚也不叫醒我呢?到底,你在想什么……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唉……她轻叹,坐在床边的踏垫上,静静看着他睡着的模样,直到自己也忍不住趴在床沿睡着。
  她没发觉颖技并没有睡着。
  他半支起身子,用另一手支着头,轻轻将他握住的手拉近,看着她纤细修长的五指,保养得很好,却也能感觉拇指食指指尖与中指指腹上的薄茧——这是只经常握笔的手。
  广君,我不知你从何而来,但是……不要走。
  他俯下身,将那只手贴在颊侧……
  第 15 章
  ·莫想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到屋内,刚好投射到她的眼前,再大的睡意也因为扰眠的光线跑得干干净净。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迷茫的发觉眼前的摆设有些陌生——是见过的,印象并不深刻。
  不是家里。她的卧房没有任何一件木质家具,更没有瓷器玉器什么的……
  对了,她现在是在芍药居奉院。
  广君看看身下,红樟木的镂空雕花床,堇色的床面,银色的织花,她记得这个床的主人是——醒来的一瞬间,思维混乱的言广君忘记自己睡着前都做过什么,为什么会在别人的房间里醒来,而且是寝室。
  一双手臂从身后缠住她,将她深深的搂在自己怀中。“广君……”低低的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引得她一个寒颤,马上清醒过来。
  啊——!!怎么会这样?!
  广君挣扎着下床,太过吃惊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没有任何放手的迹象,反而将下巴撂在她的肩胛处。
  她全身僵硬起来——她还从没有和其他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以至于可以清楚地感觉他过近的视线,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
  一瞬间,广君的思维完全混乱,完全处在“不动不是,动也动不了”的地步。
  身后的人似乎很开心,低低的轻笑声从一旁的耳边清晰的传入大脑。他不解释什么,只是静静的搂着她,等待她进一步的反应……
  “为什么我会在床上?!”好容易理清思路,广君大声反问,感觉不这样自己会处于无法开口的弱势位置。
  “你忘了?是你自己上来的。”
  “骗人!”明知道他在骗她,还是止不住面脸通红。
  “……没错,我在骗你。”这丫头还是困极的时候比较好骗。
  “你!”
  “广君,你还欠我一次。”
  “……”原来如此。她要虚脱了,他还记得自己骗他的事。明明看起来不介意,实际上这个人“心胸狭小”。考虑到这里,她暗暗松口气,不是她自作多情就好。“那你还和我开什么玩笑!放手!”生病的人是不可礼遇的。
  “不要。”那双手搂得更紧。
  他的举动口气像极了千里,广君呵呵笑出声。
  “笑什么?”
  “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联想到颖技也有像千里一样的成长历程,一样任性,长到如此年纪似乎也没什么变化的感觉,她就忍不住想笑。“你和千里真像。”
  唉……是真的无心,还是有意装傻,为何她表现得这么平静?好像包容他的无理取闹一般。得不到回应,他得不到任何回应。
  挫败,从没有的感觉包围他。
  “你讨厌我么?”
  “不会。”她怎么敢?说出来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几个月的相处,她隐隐了解恩人大人,非常的不简单,她还不想以身试“法”。他是什么人?连皇帝也要让他几分——虽然暧昧成份占多。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一句话一个命令,从也是从,不从也得从。
  爱之深,恨之切?或者得到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
  他们都是男人吧?应该没有身为女人吃亏的一面吧?
  所以,他们都在坚持什么呢?
  她感觉别人的思考模式很难理解,却从没考虑自己的思考方式也有不正常的地方。如果被某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概……
  “是么。”他低语。广君,你若说谎,我决不会放过你。
  广君一阵恶寒,思绪中断,她小心翼翼的侧过头,用商量的口吻试探。“那个……恩人大人,您放开手好吗?”
  “你记得我和你讲过什么?”他轻轻的在她耳边提醒,隐含着微薄的怒意。“不要用‘您’字尊敬我。”她这话一出口,就是阳奉阴违。
  “……”广君几乎窒息,不是平时都无所谓的吗?怎么现在这么计较?
  身后的人松开双手,给她自由。
  广君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退出去两三步才回头面对床上的人,没有看到她急匆匆逃开时,他眼中的晦涩。
  屋中剩下沉默和尴尬。
  “我饿了。”颖技突然开口。
  “啊!好,我去帮你拿。”她受惊一样向外屋跑去。
  看着她跑开的身影,他又躺下,可以清晰的感觉眼皮上灼烫的温度,比昨天来的更热一些。其实一点食欲都没有,他只是不想让她逃的不见踪影。
  一连几日,广君总会找出各种借口,避开与颖技独处。
  不能被察觉她在一点一滴的被他影响。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