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临渊微微一笑，摸了摸他肩头的纱布：“嗯，下雨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安临渊出院，唐昊和甄蜜也跟着安临渊到楚家蹭了顿中饭。
  甄蜜人长得漂亮又很单纯，楚婶挺喜欢她，在厨房里手把手教她做酱排骨。
  吃完饭，唐昊带着甄蜜离开之前，再次催安临渊回上海。
  安临渊说：“等我伤口好一些，我把这边的事情交代一下就回去。”
  唐昊点点头，上车离开，他又换了另外一辆拉风的跑车，轰鸣一声后飙的老远。
  “小安，”楚婶站在那里看着跑车的背影，“你要回上海？”
  安临渊说：“我正想跟楚叔楚婶商量一下，我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项目推进有公司的团队，我不需要时刻在这里待着。等我伤口好一些，大概再过几天就会回去，这次我想带着樱樱一起，刚才唐昊跟我说，他找了个精神科的医生，从美…国回来的，口碑很不错，我要带樱樱去看一看。”
  楚婶欲言又止。
  安临渊看了一眼院子里正撑着下颌望天的楚樱樱，微笑道：“楚婶，你们大概也发现了，樱樱的状况已经有了进展，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樱樱好起来，哪怕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也会比现在好很多。”
  楚婶想了想，说：“小安，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樱樱现在还需要人照顾，你。。。”
  安临渊说：“我来照顾樱樱，衣食住行，我都会照顾好的。”
  楚婶看着楚樱樱不说话，安临渊又说：“这样吧，回上海之前由我来照顾樱樱几天，你先看看我合不合格再说。”
  楚婶叹了口气，说：“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过了一个多礼拜，安临渊手臂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肩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每天要去医院打针。
  这些天安临渊到哪里去，楚樱樱都跟着他，他打点滴，楚樱樱就坐在一旁看着塑料管里的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一看就看很久，看累了就靠着安临渊打盹。
  楚樱樱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一点一点的走出来，对周围有了一些细微的反应。
  最后一天打完点滴的时候，安临渊带着楚樱樱从注射室里往外走，他手背很快就止住血了，只用绷带绷了个棉球在针眼上。楚樱樱见到别人都用手摁着棉球，也非要给安临渊摁住，安临渊没办法，只好把手递给她，让她牢牢的捂住绷带。
  快到医院门口时，有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迎面走过来，她抬头见到安临渊，愣了愣，迟疑着开口：“安老师？”
  安临渊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径直走了过去，那人又提高声音：“安老师！”
  安临渊一怔，他身旁的楚樱樱听到这个称呼比他反应要大，她回头直直的看着那个女人。
  安临渊很是奇怪，站在原处打量了片刻，才说：“小范老师？”
  范苏兰笑道：“果然是安老师，我真担心认错了人。安老师是来看病么？”
  安临渊神色稍稍缓和：“是啊。”
  范苏兰自动把这个“病”看做感冒：“这个季节吹空调太多，就是容易感冒，瞧，我儿子也感冒了，我带他来打针。”
  安临渊微笑着逗那个趴在妈妈肩头的小男孩：“几岁了？”
  小男孩忸怩：“4岁。”
  范苏兰笑道：“4岁半，快5岁了。”
  他们在这边聊的热闹，一边的楚樱樱忽然伸手搂住安临渊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安临渊一怔，摸了摸她的头发：“樱樱，怎么了？”
  楚樱樱摇摇头，安临渊也搂住她，对范苏兰说：“这是我女朋友。”
  范苏兰眼神闪了闪，轻声道：“我知道。”
  停了停，她又说：“安老师，那个时候我听说你离开玉桥中学，也听说你离开的原因，我就想起来你曾经跟我说，你喜欢的人跟你不合适。”
  安临渊沉默。
  小男孩在妈妈肩头扭来扭去，范苏兰轻轻拍着男孩的背，笑道：“不管怎么样，当年说你们错了的人，现在也许会后悔。”
  安临渊微微一笑：“别人后不后悔，对我都不重要。”
  范苏兰说：“这倒是，好了，那我不多打扰了，我们走了，来，宝贝，说再见。”
  小男孩挥挥手：“叔叔再见。”
  范苏兰抱着儿子上了电梯，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刹那，她看见远处的男人抱着怀里的女孩儿，正低着头说话，他的神情很温柔，有些过去的影子，但又不全是。
  范苏兰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看见安临渊时，会叫住他，而且是以“安老师”的称呼，他是唐安集团安总，她知道，可叫出口时，还是“安老师”。
  当年得知安临渊与自己的女学生相恋，被迫辞职，离开玉桥镇，范苏兰曾经有过冲动想找安临渊，念头一闪而过，她就放弃了。
  现在想起来，大约是因为她是普通又普通的人，离那样惊世骇俗的爱情太遥远。
  看看怀里的儿子，她觉得这样的普通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幸福。
  “樱樱，”安临渊哄了半天也不见楚樱樱抬头，“到底怎么啦？”
  楚樱樱仰起脸：“女朋友。”
  安临渊皱眉想了想：“什么女朋友？”
  楚樱樱说：“原来的。”
  安临渊说：“原来的女朋友？”
  楚樱樱着急：“原来的原来！”
  安临渊略一沉吟，恍然大悟：“哦，樱樱是说范苏兰是我原来的原来的女朋友？”
  楚樱樱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小脸绷的很严肃。
  安临渊笑起来：“小丫头，记性真好，可你搞错了，我和范老师真的什么也没有，我们只相过一次亲而已。”
  楚樱樱搂紧了安临渊的腰，小声说：“我的。”
  安临渊亲了亲她的额头：“嗯，你的，别人抢不走。”
  楚樱樱想了想，又说：“你的。”
  安临渊大笑：“嗯，我的，谁来抢我跟谁拼命。”
  楚樱樱这才满意，在安临渊肩头蹭了蹭。
  安临渊因为伤口碰不得水，这么多天来都没好好洗个澡。
  这最后一针点滴打完了，医生给他拆了肩头的绷带，告诉他可以正常洗澡了，但伤口最好还是要稍微注意。
  晚上等到楚樱樱睡着了，他到二楼的卫生间开了淋浴洗澡。二楼靠里的卫生间紧挨着楚桐和楚樱樱的房间，平常只有楚樱樱和临时入住的安临渊使用。
  安临渊在卫生间里洗到一半时，门忽然打开了，他一惊，原来是楚樱樱站在门口。
  安临渊抹了把脸上的水，透过玻璃门问：“樱樱，怎么啦？”
  楚樱樱关门走进来，打开淋浴房的门：“我帮你。”
  安临渊拿着花洒的手一抖，热水喷的到处都是，连楚樱樱的睡裙都湿了一片。
  楚樱樱认真的看着安临渊，重复道：“我帮你。”
  安临渊颇为尴尬：“没事，不用的。”
  楚樱樱抬头瞧了他一眼，有些黯然。
  安临渊见她带了点悲伤的表情，立刻不忍心了，试探道：“要不然，等我洗完了，你帮我擦一擦？”
  楚樱樱眼神一亮，重重点头。
  安临渊洗着澡，楚樱樱坐在一边等着他，时不时就看看他洗完了没有。
  起初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楚樱樱坦然无辜的眼神叫他慢慢放松下来。
  等到安临渊洗完了澡，楚樱樱拿着自己又香又软的毛巾给他把头上身上的水都擦干，她的动作很生涩，但是神情却极为认真。
  擦到肩头时，楚樱樱用手指轻轻摸了摸伤疤：“疼么？”
  安临渊握住她的手：“不疼。”
  楚樱樱不做声，手指来来回回的从伤疤上抚摸过去。
  安临渊抬起她的下颌吻了吻她的嘴唇，转身穿好睡衣。他见楚樱樱拿着毛巾站在那里，像是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便牵起她的手：“走吧，睡觉。”
  楚樱樱乖乖的跟着安临渊，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
  安临渊哄她睡觉，楚樱樱抓着他的领口，没多久就睡着了。。
  回上海之前的那几天，安临渊果然像他所说的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楚樱樱。
  楚叔楚婶看在眼里，口里不说什么，只是楚叔晚上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的时间变得更长了，而楚婶很有些郁郁寡欢，白天在厨房里炒菜，炒着炒着就心不在焉，有几次差点糊锅。
  安临渊和楚樱樱临行前一天，楚婶坐在床上抹泪：“樱樱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我，我真舍不得。”
  楚叔叹气：“儿女长大了总要离开家的，要不是樱樱生了病，前几年就要去念大学了，早都已经离开家了。”
  楚婶不知想起了什么，抽泣的更大声了。
  楚叔劝道：“好啦，我看我们樱樱还是有后福的，你看小安对樱樱，我在旁边挑眼都挑不出错来。想想以后，樱樱能慢慢好起来，然后结婚生子，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其他想头了。”
  楚婶哽咽：“嗯，是这个理。”
  第二天天气晴好，成阳开着车来接安临渊和楚樱樱，楚叔楚婶帮着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后备箱。
  “小安啊，”楚婶一遍遍叮嘱，“要是你忙起来，没有时间，就送樱樱回来啊。”
  安临渊微笑：“楚婶，樱樱这一段时间樱樱要在上海治病，大概不方便回来。”
  楚婶稍稍黯然，安临渊说：“上海也不远，楚婶要是想樱樱，随时可以来看看。”
  楚叔说：“对，现在有动车，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楚婶脸色这才放晴一些，又不放心的去嘱咐楚樱樱：“樱樱，到了上海不要离开小安身边啊，也不要往外跑，那是大城市，出了门就会迷路。”
  安临渊说：“楚婶放心，我会一直跟樱樱在一起的。”
  楚婶心里难过，又不敢当着楚樱樱的面哭，只能把哭意闷在嗓子里。
  车子离开楚家一段距离了，安临渊从反光镜往后看，楚叔楚婶还站在原处眺望。
  楚樱樱起先还很平静，直到出了玉桥镇，她才有些慌张，扒在车座椅上拼命回头看。
  “樱樱，”安临渊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
  楚樱樱说：“爸爸妈妈。”
  安临渊说：“樱樱，我们要去上海看病，爸爸妈妈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来陪你，我们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么？你不记得了？”
  楚樱樱眼圈发红：“看病？”
  安临渊低声安慰她：“是啊，樱樱也知道自己生病了啊，所以我们要去看病。”
  楚樱樱沉默下来，低着头玩自己手指。
  安临渊又说：“樱樱，我答应楚叔了，只有等你病好一些，我们才能结婚。安老师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恨不能今天就跟樱樱结婚，但是答应楚叔的事情，安老师不能反悔，所以，樱樱，我们去看医生，然后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楚樱樱抬头瞟了安临渊一眼，偏着头想了想，点点头：“好，结婚。”
  安临渊展颜一笑。
  成阳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笑道：“安总，你结婚可千万别忘记给我发请帖啊，我一定从北京赶回来。”
  安临渊开心的眼睛里都是笑意：“这么多年，我拿你当半个弟弟，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那一份。”
  成阳咧嘴笑了笑，安临渊从不乱跟下属开玩笑或是攀感情，他能这么说，心里就是真这么想。但哪怕他真这么想，放在原来，他也不会说出口。
  来了一趟玉桥镇，安临渊找回了爱人，也少了很多锋利的棱角。
  第十五章
  走沪宁高速，从玉桥镇到上海需要一个多小时。
  一路都很顺畅，出了高速出口，车子过了几个红绿灯就进入市区里，交通很快就不那么通畅了。
  道路两旁高楼林立，仿佛一踏入这座城市，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特有的气息，带了些洋派与骄矜。
  楚樱樱趴在车窗上看了一阵，忽然就有些恹恹的。
  安临渊给她把头发拢拢齐：“小丫头，你当初不是要考复旦么？你还记得么？”
  楚樱樱瞟了他一眼，安临渊笑道：“不过，樱樱，照你当初的成绩，上复旦可是有些危险，要上复旦经济系更是要超常发挥还差不多。”
  楚樱樱皱了皱眉，安临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瞧，我说实话你还不高兴了。”
  楚樱樱扭头不理他。
  安临渊问成阳：“成阳，当年你多少分考到复旦的？”
  成阳笑答：“当时报志愿的时候，我的分都能上北大了。”
  安临渊又逗楚樱樱：“樱樱，你看到没有？”
  楚樱樱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
  安临渊见她又有了生动的表情，心里放松下来。要说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楚樱樱那种病态的安静，连他都被排斥在她的世界之外。
  那样的无助与恐慌，他永远也不想再经历。
  车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安临渊住的利顿中心。
  利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