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津股巡览      更新:2022-08-10 08:36      字数:4791
  吴书记去扯跪在地上的安临渊,他也吓坏了,连连说:“安总,安总,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安临渊甩开吴书记的手,死死的盯着楚婶:“楚婶,我爱樱樱。”
  楚婶听到这一句,滞住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这是第二次,安临渊跪在她面前。上一次,他也是这样跪着,面上带了微微的黯然,他说:“楚婶,我只是爱樱樱。”
  那时的樱樱跪在安临渊身边,紧紧的抱住他的腰:“爸妈,我爱临渊,你们不要把我们分开。我求你们了。”
  当时楚建国大怒:“樱樱,你这么小,懂什么是爱?!你们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你们,你们!你们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安临渊也抱住了楚樱樱,楚樱樱痛哭:“爸,我真的爱临渊啊!要是没有临渊,我会死的,我会疯的。”
  盛怒的楚建国和严爱英没有想到,没了安临渊,楚樱樱真的疯了。
  以后的日子里,看着楚樱樱一点点的沉寂,终于沉寂到他们触摸不到的病态世界里,严爱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过。
  她很多次想起安临渊临走时凄清的话:“我如果不是樱樱的老师,而是邻居大哥,或者是楚桐的同学,或者什么其他的身份,你们是不是能接受我和樱樱在一起?”
  严爱英曾经仔细想过,若安临渊是其他身份,他们肯定也不会同意十五岁的楚樱樱与他早恋,但不会反对的这么激烈,激烈到以死相逼的地步。
  她看着七年后跪在她面前岳峙渊渟的成熟男人,很难过,为什么这个男人没有在最好的时间以最好的身份出现在樱樱的生命里?
  没有时间和身份的爱情,越深越叫人痛苦,越真越叫人折磨。
  第三章
  什么是最好的时间?
  什么是最好的身份?
  这问题的答案有千百种,但没有一种答案会是十五岁的学生遇上了二十二岁的老师。
  但是命运很多时候是无稽的,比如安临渊觉得他有多不幸,又有多幸运,在最坏的时间以最不合适的身份,爱上了最好的楚樱樱。
  从起头,他逃避过,抗拒过,约束过,但最后他还是爱上了。
  安临渊第一眼见到楚樱樱时,她与其他学生一样坐在讲台下,只是他的目光滑过她的面庞时,不着痕迹的停顿了一下。她扎着麻花辫,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的直照到人心里,她好奇的看着他,他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难免心中一动。
  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转走了,他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家的语文老师,我叫安临渊。”
  前面的老师不知什么原因只教了一个多星期就匆匆离职了,安临渊接着前任的进度,那天应该教戴望舒的《雨巷》。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翻开课本:“我们今天学第二课的第二首诗。谁能把这首诗的第一部分读一遍?”
  零星几个学生举了手,楚樱樱咬着下唇似乎犹豫着,过了一会儿,也举起了手。
  他指了指靠后的一位男生:“这位同学。”
  男生站起来念:“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秋怨的姑娘。。。”
  安临渊站在讲台上听男生的朗读,目光不经意瞟过楚樱樱,她没有被老师点起来念课文似乎有些不乐意,微撅着小嘴,偶尔抬头望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却不小心和老师望过来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她窘的连忙低下头,恨不能把脸埋在书本里。。。
  他一直记得那天他讲解诗中“丁香”这个意象时,引用了韦庄的诗,里面说,竹叶岂能消积恨,丁香空解结同心。湘江水阔苍梧远,何处相思弄舜琴。
  他对诗词的信手拈来,似乎让班里的学生佩服万分。下了课,许多同学上来问他问题,只教了一节课,自然不是有关课本里的那些难解问题,只是问他比他们大多少,哪所大学毕业的?
  楚樱樱没有上讲台,她手撑着下颌看着窗外。
  安临渊走出教室时,不经意的回头,看见她的侧影,长而弯曲的睫毛,丰润的脸颊。
  他在心里默念着《雨巷》,“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
  只是她的颜色比丁香还要好。
  上了几节课,安临渊就记住了全班学生的名字,也知道她叫楚樱樱。
  楚樱樱语文并不出色,特别是作文。安临渊翻看班里学生上学期期末的语文卷子,看到楚樱樱的那份,她只考了95分,其中60分的作文只得了38分。
  作文是议论文,通篇看下来,楚樱樱的论点不明确,论据不充分,论证的过程也苍白无力。说实在的,38分给的不高也不低。
  过了一个月,他给另外一个班上完语文晚自习,回到宿舍时,看见楚樱樱等在宿舍门口。
  一见他,楚樱樱上前:“安老师。”
  安临渊觉得奇怪:“楚樱樱同学,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楚樱樱说:“安老师,您上次说我期末考试作文的那几个问题,我后来又写了一篇,您能帮我看看么?”
  安临渊想起上次去楚樱樱家里吃饭,提到她期末考试那篇议论文,随口指点了几句,没想到这姑娘居然重写了一篇来。
  他接过作文纸说:“好,我看看,再帮你改一改。”
  楚樱樱笑眯眯的朝他摆手:“那,安老师,再见。”
  楚樱樱走出了几步,安临渊赶上去,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楚樱樱小小惊讶了一下,对安临渊说:“安老师,你人可真好。”
  安临渊无故被发了好人卡,简直啼笑皆非:“这和我人好不好没有关系,楚樱樱,下次晚自习之后不要乱跑,赶紧回家,作文也可以明天再给我。”
  楚樱樱乖巧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月色温柔,两人沿着学校后面的路往楚家边走边随便聊天。
  走上玉带桥时,楚樱樱说:“安老师,这座桥有个故事。”
  安临渊说:“哦?什么故事?”
  楚樱樱说:“嗯,说是乾隆年间,有位外乡的男子在这里寻亲,走到玉带桥上迷路了。刚好有位小姐经过这里,他就找小姐问路。然后男子对小姐一见钟情了,回到家里退了原来家人订好的亲,一心求娶小姐过门。终于等到小姐家人同意两人成亲,男子原先那位未婚妻寻来了,未婚妻是个性子烈的,她跪在小姐家门口要小姐让出自己的未婚夫。小姐见状,知道自己与男子相守不成,就从桥上跳下去了。男子满心后悔,在桥上等了三天三夜,也跳下去了。上天感动他们的爱情,将两人化作桥上的石刻,永远在一起。”
  她快步走到桥当中“玉带桥”三个字旁,指着正楷大字旁的精美石刻说:“安老师来看,就是这里。”
  安临渊借着月光凑过去看,两条石刻锦鲤首尾相接,栩栩如生。
  他对于这样的附会一笑置之。
  楚樱樱有些赧然:“安老师,是不是这个故事很无趣啊。”
  安临渊笑道:“我看到这桥是康熙年间建的,那个时候石刻就存在了。为什么这个故事是乾隆年间的呢?时间不对。”
  楚樱樱小声说:“就是一故事啦。”
  安临渊说:“楚樱樱,我听你讲故事条理很清晰,用词也很准确,怎么会作文写不好?”
  楚樱樱小脸一下就垮下来:“安老师,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学习啊,早知道我就不给你讲故事了。”
  安临渊挠挠头,大约也是觉得自己很扫兴,便说:“我这不是鼓励你么。”
  楚樱樱这才有些高兴起来,小小得意的看了眼安临渊:“我觉得议论文写起来真是枯燥,太没劲了。”
  安临渊说:“高考要考议论文,枯燥乏味也得学会写。”
  楚樱樱低头踢这石板路上的凹凸:“安老师,我晓得啦。我一定会努力把作文写好,语文学好。”
  她说完,抬起头笑着看了眼安临渊,安临渊也笑着回望。
  到了楚家,安临渊看着楚樱樱进了家门才离开。
  回宿舍时,他再次路过玉带桥。他看了看石刻里的两条锦鲤,微微一笑,只觉得这丫头真的很有意思。
  第二天上完语文课,安临渊让楚樱樱午休的时候去趟年级组。
  楚樱樱回家吃了午饭就匆匆赶往学校,到了年级组的办公室,里头只有安临渊一个人。
  她探头往里看,安临渊听见动静,微笑道:“进来吧。”
  楚樱樱坐到安临渊桌旁的凳子上,将手里一网兜桔子递给他:“安老师,我给你带了一兜桔子。”
  安临渊有点不好意思:“楚樱樱,你太客气了。”
  楚樱樱大眼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很真诚的模样:“这是我们家后院树上结的,可甜了,安老师,你可千万别不要。”
  她的双眸清澈见底,倒映着他的样子,叫他呆了一呆。
  安临渊接过了网兜,楚樱樱笑起来,还不忘记夸耀自己家的桔子:“安老师,你吃了就知道了,很甜的。”
  安临渊给她讲了一中午的作文,他启发她:“首先,你心里要清楚,你看到这个题目之后,最想表达的观点是什么,然后再根据这个观点进行构建。”
  她懵懵的点头,似懂非懂。
  他又说:“议论文不是散文,形和神都不能散,整篇文章一定要扣题,恰当的地方,比如首尾一定要点题,这样你的观点才能一目了然。”
  她疑惑:“可是我写了我的观点了呀。”
  他指了指她作文的结尾:“你的确写了观点,但是用这么多字阐述一个观点不如精简成一两句话,本来作文就只有八百字,你要让这八百字言之有物,重点突出。”
  她怔了怔,如醍醐灌顶一般的叹息:“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让他的心倏地就柔软下来,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楚樱樱,”他说,“其实你的文字还是很有灵气的,只是在写议论文上还需要多练习。”
  楚樱樱自动滤掉了后半段话,她小脸上又有了神采,大言不惭道:“安老师,你也觉得我的文字有灵气啊,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安临渊忍不住笑了起来,楚樱樱也跟着傻笑了两声。
  离下午上课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办公室的老师都还没有来。
  楚樱樱看见安临渊办公桌边上没来得及洗的不锈钢饭盒,站起来说:“安老师,我帮你把饭盒洗了吧。”
  安临渊当然拒绝:“不用了,我马上就去洗。”
  楚樱樱手里抓着饭盒,很坚持:“我来吧,洗洁精和洗碗布在哪里?”
  安临渊简直拿她没办法,指了指:“那里。”
  楚樱樱开心的带着饭盒去水池边。
  洗完了,回到办公室,对安临渊说:“安老师,瞧,我洗的干净吧,都可以照出人影了。”
  安临渊微笑着点头:“嗯,我以后早上起来就拿它当镜子吧。”
  楚樱樱不防安临渊这么幽默了一下,愣了愣神,说:“安老师,你是在说笑吗?”
  安临渊哈哈大笑。
  楚樱樱把洗碗布晾在窗台上,唠叨:“安老师,洗碗布不要成团的放在那里,一定要摊开来晾干,不然要有味道了。”
  他看着她忙来忙去,不知为何就有种感觉,像春水柔柔的漫过胸膛,这样的温暖实在是叫人难以抵御。
  相处的时间久了,楚樱樱很多时候就没有把安临渊当成老师。她觉得他是一个大男生,这个男生的父母不在身边,很多时候自己对自己疏于照顾。
  所以,她很乐于照顾他,给他带吃的,提醒他天冷加衣服,甚至帮他整理宿舍。
  安临渊不知道楚樱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而他,很早的时候就爱上她了。
  安临渊在父母眼中从来都不是讨人喜欢的孩子,所以他违背他们的意志考上中文系,又离开安家,到这样一个小镇,守着这样一份清贫的职业,他的一切反抗起初只是反抗,到最后,他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遇见她。
  遇见她,他的反抗终于有了意义。
  晚上楚叔从物资公司下班回来的时候,安临渊已经离开了。
  吃完了晚饭,楚樱樱回卧室去了。
  楚婶坐在堂屋里说:“建国,今天安临渊来了。”
  楚叔说:“谁?”
  “安临渊。”
  楚叔脸色遽变:“他人呢?”
  楚婶叹气:“走了,临走前说明天还要来。”
  楚叔猛的拍桌子:“我楚家不欢迎他!他害我们樱樱害的还不够?!”
  楚婶无力:“他现在是唐安集团的总裁,你也晓得,那个唐安集团说是要投资我们镇上的旅游项目,你没看见今天吴书记是怎么巴结他的。”
  楚叔大怒:“他是总裁怎么了?他就算是国…务…院…总…理,也要给人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