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2-08-03 17:30      字数:4736
  子衣回过神来,急道:“程大哥!”程咬金早在子衣马后狠抽一鞭,那马臀部立时冒出一道血痕吃痛不已,当下朝着泾州方向狂奔而去。直奔出几里地外,子衣方才勒住缰绳止了马惊,又过了片刻那两人方赶上子衣,道:“大人,我们快回去罢!等程将军把敌军引来,埋伏好的兵马自会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子衣略一沉吟,此处已距埋伏地点不足三里地,遂命其中一人快马回去报信,自己则留下接应程咬金,一千多人啊,还带了弓箭,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子衣感觉到马下的大地在微微震颤,不远处驰来数骑,正是程咬金等人,身后漫天飞扬的尘土中有密集的流矢飞来,那突厥部队果然追上来了。
  子衣左手持盾牌护住身体,右手拔出火竹朝那尘雾中连连射击,程咬金瞧见子衣,怒道:“怎么还没走!”
  子衣见程咬金身上中了两箭,左右腿上各中一支,也不答话,只随着他一面撤退一面装弹。身后突厥骑兵有人在用突厥语高声喊叫,子衣一句也听不懂,唯听到那话里有自己和程咬金的名字,旁边士兵叫道:“二位将军快走!突厥人说今日不捉住二位将军就决不回营,誓为武尊毕玄报仇!有功者赏马一百,汉人美女十个!”
  “日他奶奶!老子还真他妈的值钱!”程咬金在马上吐了一口,狠狠骂道。
  子衣心知若不是程咬金引着,那一千突厥人只怕还真不会跟来,现在倒好,连自己也成了靶子,今日苦也,还是赶紧引到埋伏圈里去的好。这么思索着,后面的飞箭已如流星般射来,正当当刺中盾牌,只惊得心头咚咚直跳,遂加快了马鞭。
  几人又逃了两里路,身边骑兵为掩护子衣与程咬金已悉数中箭,个个落马至地生死未卜,只剩下他两人。
  子衣眼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热泪早涌了上来,胸中血气翻涌,早忘了生死的恐惧,生出一股拼命的念头,只觉纵是在此马革裹尸与战友同在也是心甘情愿,遂咬了牙拼命地抽打座骑,靠着那盾牌跟在程咬金身后掩护他。程咬金嗓子早已哑了,双眼血红,吼道:“给我滚前面去!”
  话音未落,子衣已从马上摔落下来,竟是马腿上中了一箭匍匐倒地。程咬金急忙勒住马缰欲伸手去抓子衣,却背上突然狠狠一痛,一股冰凉的寒意钻进体内,再也支持不住,也被甩下马来。
  子衣有了前两次从马上摔下的经验,此次在地上滚了两下,迅速翻身坐起,却发现火竹掉落到一边去了,索性甩了胸甲,露出腰上密密匝匝的子弹。
  程咬金咬着牙从地上坐起,这才发现刚刚不仅背上插了一箭,腿上也被再次射中,再也没有力气上马了, 转眼见子衣跑去拾火竹,吼道:“你他妈的还不快滚!别去拣了!”子衣捡回火竹, 一面朝后面射击一面跑过来扶程咬金。程咬金狠狠推开子衣道:“都什么时候了!快走!你他妈的别跟娘们似的让我瞧不起!”
  子衣也不理他,只疯了似的揪着他的衣领在地上向后拖,一面不停地射击着——就剩下这一个兄弟了,她怎么能独自逃走?突厥人已追的很近了,只隔着漫天的尘埃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整个大地和天空都因这雷击般的霹雳巨响和千余猛骑的铁蹄而震颤嘶吼,百米范围内一片天昏地暗,沙尘遮天避日。
  子衣已来不及换上弹头,任凭耳边蚂蝗般的强驽呼啸而来,只双手拼了命地揪着程咬金往后拖,程咬金掣出背后的箭袋,硬撑着连连回射,眼见突厥人的身影已到五十米内,骂道:“老弟,我今天害了你了!日他娘的,埋伏的人都死绝了吗?”
  话音刚落,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传来,密集的箭雨似汹涌的海浪般从他两人头顶越过,直刺向对面的千余突厥骑兵,瞬间倒了一地的突厥武士。与此同时,宛如天崩地裂的震颤声在大地上向起,隔着漂浮的沙尘,只见数不清的大唐铁骑似溃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竟是尉迟敬德大元帅亲率伏军合着秦琼两面夹击攻来。突厥骑兵一片混乱的喊叫声,似是想撤回营地去,然而已为时太晚,他们尚未止住奔驰向前的马缰,便发现自己已被团团包围。
  子衣乖乖地坐在那里,任伊然噙着眼泪为自己清理伤口,发昏的大脑也早已冷静下来,眼见伊然的手都在颤抖,心底亦升起一股歉意。若不是尉迟敬德和秦琼接到消息,即刻改变埋伏地点向前移进了一里地,只怕自己这条小命就真的捐躯沙场了。自己这么在外随意折腾,只苦了君然日日为自己担心,还要扮成伊然这样的小厮来想方设法和自己在一起。只因着程咬金在,子衣也不好安慰君然,只满含歉意地望着她。
  程咬金早被张行泽上过药,如今趴在床上正兴高采烈的说话。他看到埋伏的人杀过来,终于放下心来再也支撑不住昏倒了,醒来之后在那里见人就吼,询问子衣是否还活着,如今见子衣完完好好地坐在一边,又听说泾州一战大捷,斩首1000余级,大大地挫了突厥联军的锐气,自然是兴奋不已,高声谈论着太子殿下会赏给他两人多少个美女。
  “喂!我说那个山羊胡,你动作再轻些,我老弟皮薄肉嫩,你可要手轻些。”
  “是。”伊然低哑地应了一声。
  子衣忙道:“程大哥放心, 我都没感觉到疼呢。”
  君然抬头瞪了子衣一眼,带着心疼和气恼,呆子,你可知君然心里有多痛么?
  程咬金怔了一会儿,忽然道:“老弟啊,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打水的小胡子眼熟啊?”
  子衣噎了一下,小心地道:“没有啊。”难道他看出那是方华了?她和君然两人都抹了黑粉沾了胡须,莫非这样也露馅么?
  “大约是跟花满楼的哪个姑娘象罢!哈哈,俺老程有些日子没光顾花满楼了,回头见到尚小姐,一定要她给俺挑个漂亮的小妞来陪酒。”
  子衣忙点头道:“那是自然。”
  “我说老弟,你就没俺有福气了,你看我老程要是这么一闭眼,家里好歹还有十来个大小老婆为我守寡痛哭呢,如今拣条命回来,咱们大唐不知道还有多少小美人等着俺呢!哪象你,家里边放了一个天仙,到现在也没吃到嘴里不说,在外面对别的美人连瞧都不敢多瞧两眼!”
  子衣笑嘻嘻地望向君然,君然含着嗔意回了她一个白眼,子衣悄悄趁机握了握佳人的纤指,佳人幽怨地轻叹一声,只低了头细细清理她的伤口。
  “你小子早晚非跟那房玄龄一样!”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众人一怔,果然是房玄龄神采奕奕地进得门来,原是道喜的,玄武门之事因子衣救了李世民一命,与尉迟敬德一同居功最高,各赏一万匹绸缎,然子衣当日就被派来泾州,是以赏赐暂由长孙无忌保管,如今泾州大捷,子衣与程咬金又引敌有功,各赏绸缎百匹,米百石。
  房玄龄后面讲李靖的十万大军已快到长安的消息时,程咬金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正对子衣得到绸缎万匹的赏赐羡慕得两眼冒光,只管趴着床头在那里掰着指头算子衣能换回多少个小美人。
  千余突厥先头部队被歼灭后,突厥联军终究还是杀来泾州,因唐军与敌军人数相差悬殊,唐军且战且退,但由于派唐军轻骑兵的不断袭扰,突厥联军一直行进缓慢,泾州与长安原本只有一天多的马程,却一直拖了十来天方行进到长安城外渭水便桥之北,此时,李靖的十万大军已在长安城外部署完毕,以逸待劳,而李世民更是信心十足地带着子衣和房玄龄等人到渭水南岸察看敌情。
  房玄龄瞧着对面的突厥营地笑道:“多亏子衣秦琼之策,如今突厥军队人困马乏,士气受挫,虽不低迷却不远矣,此战必是我大唐获胜。”
  李世民微微一笑,自信地道:“明日必要上演一出好戏给他们看!”又回头望了一眼子衣,洒然道,“子衣的离间之计与我正合呢。”
  长孙无忌点头道:“正是,东西两方突厥的营地之间相距之远,戒备之森严,可见嫌隙日益加深,如今只要再推一把,就能土甭瓦解。”
  子衣见三人谈笑风生,只是默然望了望渭水北岸,是要彻底牺牲阿黛莎公主的亲情吗?
  次日清早,众人得到消息,突厥联军的粮草押运军在大漠边缘糟遇到不明身份的突厥部落士兵,已经粮草尽失,如今那些士兵已经占领泾州,可随时从背后向突厥联军攻击,据可靠情报,是一群突厥与汉族通婚的部落,一向忠心追随于阿黛莎公主。所谓打仗,不过打的是粮草之仗,如今后续粮草已无,突厥联军还能支撑多久?
  众人至渭水之滨察看,只见对岸突利军营内飞入一骑,乃一女子,衣着黄衫,正是突厥公主阿黛莎。至夜里,突厥联军中的突利一方,悄悄地率领西突厥八万人马连夜撤走,其动作之快,声响之小,使得东突厥军队察觉时对方已开拔出几十里地了。
  颉利一夜未眠,自从联军南下开始,他东突厥的军队就频频遭袭,日夜不宁,且敌人象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有时扰一下就跑,有时却冲进营地又烧又杀,因为无法预料下一轮的袭击会在何时,所有的将士需要时刻绷紧神经,早已是疲劳不堪,然而令他愤怒的是,那些唐军骑兵却从不袭击突利营地,看到自己糟袭时他们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难道,突利暗地里早和唐军有了交易,联手设下陷阱除掉东突厥么?如今粮草又被阿黛莎劫去,这仗还怎么打?若不尽快攻下长安,岂不是连后路都没了?然而早晨的消息更令他郁闷,阿黛莎只身入了突利营地密谈!她为了她母亲的事一直对自己怀恨在心,这么多年来未曾回来看过自己一眼,甚至扬言说要为她母亲报仇,难道,她要和突利、李世民联手对付自己吗?
  而西突厥营地里,突利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她和母亲一样痛恨着那个人,可她终究是那个人的亲生女儿,谁家的女儿会反对自己的父亲呢?更何况,这个家不是普通的牧民之家,而是有着巨大的权力和地位、财产的王者之家?她劫获粮草是做什么呢?此次联军南下,颉利对自己处处防范,时时提防,难不成他想借南下之名彻底除掉自己吗?毕竟他之前就与唐国有过友好盟约,如今阿黛莎是真的来投靠自己,还是借机与其父里应外合剿灭西突厥呢?
  阿黛莎如坐针毡,心底一丝丝的凉意蔓延开来,正如正月里的河水般冰寒彻骨,她果然来错了么?一切都被李世民不幸言中么?他那句轻轻的叹息似是犹在耳边:“相见诚如不见。”当日,李世民诚恳地请求与自己商谈, 他知道自己的部落非常熟悉突厥情况,在沙漠里素有突厥与汉族之桥的名声,而自己的部落已是生存艰难,受尽了各个部落的白眼,她只想让她的子民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不用再到处漂泊受人欺凌。李世民答应划出关内一块水草丰盛的地方给自己的部落,并设为大唐的一个新郡,郡守由自己指定,并立字据为证,但条件是自己要帮他找到突厥联军的运粮路线。
  她的部落带着宇文仕及、李绩等人率领的经过易容乔装的唐军进入大漠,然后眼看着唐军截获了粮草,之后抢回了泾州重地。她和他的交易顺利完成了,她会带着长孙兄弟离开长安,到那个水草丰盛的地方去,那里她已经考察了多年,这也是她在关内活动多年的原因。但是,她想在走之前去看看她从未谋面的哥哥——突利。
  然而,他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狐疑和不信任,他那全神戒备的神情浇灭了她仅有的一点希望,她果然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么?他小心地试探着自己,好象她是一个敌人,而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正当她失神间,她碰翻了男侍者端来的酒盏托盘,并触到了那个侍者的手,于是,她本能地拔出匕首架在那侍者的喉咙间。然而正在这时,她看到了哥哥眼中浓浓的敌意,他已经确信自己是来图谋不轨的。她无力去解释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就这样被礼貌地留下就餐休息。然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哥哥的军队已连夜撤走!面对着空荡荡的营地,她只能无言地流泪,终于,她失去了最后一份亲情!这就是王女的代价么?
  第三日,李世民率子衣、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等六骑,直接至南岸之滨,隔着一条渭水向颉利喊话。士气严重受挫的东突厥士兵纷纷出帐观看,惊讶地发现对岸只有几骑从容不迫威严镇定的儒将,而这几人的身后不远处,是严整的大唐军容,漫山遍野遮云避日的唐国军旗,禁不住一个个面带惧色。
  正如子衣所知道的历史结果,颉利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