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抵制日货      更新:2022-08-03 17:20      字数:4854
  天朗敏感到微蓝的异样,悄然地握住她的手:“怎么回事?你的脸色很差!”
  她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来,说:“大概汽车坐久了,有点反胃。”
  “我去煮碗木耳莲子羹,给你开开胃。”秦桑影热心地说,就要起身。
  “不!”微蓝猛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所有的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天朗更是脸色都变白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嗫嚅着说:“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好。”
  微蓝离开了餐厅,跑上楼去。
  进到自己屋里,关上房门,她好不容易才平息自己的心跳。
  这时,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
  微蓝毫不犹豫地挂断。
  这个时候,就是阎王老子的电话也不接。
  不到三秒,手机又响了。
  她不耐烦地“喂”了一句。
  “蓝蓝啊,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她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说:“妈,我不知道是你。”
  “你现在出息了,就把我这个没用的妈扔到爪哇国去了!”
  母亲永远是一副历经沧桑的怨妇口吻。
  微蓝强打起精神说:“哪能呢?我刚刚回来,明天就去看你和……爸爸。”
  母亲沉吟了一下,说:“蓝蓝,这些年你别怪妈妈没有照顾你。你知道妈妈没本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当年和你爸离婚时,你可是判给妈妈的。十多年来,你的抚养费我一分也没有少付过。”
  “知道了。”说得好听,还不是指望老了有个女儿可以依靠!母亲的脾气不好,继父的儿女都不搭理她。
  “蓝蓝啊,你大了,要多长个心眼,可别被姓秦的母子给糊弄了!”母亲小声地说,“你爸爸这个人我了解,精刮得很,不是自己人是不会相信的。除了你和你弟弟,秦天朗一个子儿也别想得到!”
  微蓝心里一惊,却故作轻松地说:“妈妈,你不知道吗?自从爸爸中风后,云天公司一直由秦天朗掌管。”
  “这是另外一回事。你爸爸只不过在利用秦天朗,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种,夏家的财产分割哪里轮得到他?”母亲的声音压得更低,“听说你爸爸早就请律师立了遗嘱,他名下的各种资产、股票、银行存款,你和你弟弟各得一半,房产则留给秦桑影,秦天朗一杯羹也没分着!”
  “爸爸就立了遗嘱?”她又是一惊。
  “他目前这个身体状况,当然要早些把身后事处理好。”
  微蓝冷冷地笑:“妈,你消息可真灵通!”
  “我还不是为了你?”母亲说,“你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外表看着挺精明,其实缺根筋,我就怕你上了姓秦的母子的当!”
  她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能上别人什么当?”
  “秦天朗那小子人长得帅,头脑又好使,从小到大,多少女孩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母亲意味深长地说,“你别一头钻进人家设计好的圈套里,最终落个人财两空!你要记住,男人都是不可以相信的,越是嘴上说得漂亮的男人,越不能相信!你爸爸年轻时为了追求我,也是花言巧语、信誓旦旦,一旦得了势、有了钱,便翻脸不认人,变成了负心的陈世美!这些你小时候都是亲眼看到的……”
  “妈,你别说了。”微蓝打断她的话,“我头都痛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母亲苦口婆心,“别把我的话当了耳旁风,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放下电话,微蓝觉得头真的有点痛,便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睁开眼,天色早已黑透。
  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提醒她,今天是大年三十。
  打开房门,楼下电视里一片歌舞升平,夹杂着瑞阳欢快的笑嚷。
  每逢过年,只有孩子最快乐。
  小时候,她也喜欢过年,有新衣有糖果,还有压岁钱。而现在,全然没有过年的心情。
  别人的热闹,更衬出自己的孤单寂寥。
  微蓝有些口干舌燥,想到楼下厨房去倒杯水喝。路过天朗的房间,里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使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妈,对不起!微蓝她脾气不好,你就多待担些!”
  秦桑影重重地叹气:“这些年无论我怎样对她,她都不给我好脸色看,在她眼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后妈!”
  “谁要我们是在姓夏的地盘上呢?一举一动,都要仰人鼻息。”
  “孩子,我知道委屈了你!”秦桑影反过来安慰儿子,“不过,你一定要学会忍耐……”
  “有时候,我真不想再忍下去了,真想一走了之!”天朗的声音变得非常低沉,有种紧绷的沙哑,“妈,我有一肚子的苦水,都倒不出来……”
  “天朗,你千万不要这样做,否则就前功尽弃了。”秦桑影温和地说,“就算看在云天公司的份上,你也不可以在这时候放弃!”
  天朗沉声说:“妈,你放心。我会忍,十多年都忍过来了,还怕再多忍这一两天吗?”
  ……
  微蓝无法再听下去了。她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
  忍?他在忍什么?是无法忍受和她在一起吗?还是忍受不了自己明明不爱她,还要虚情假意和她谈情说爱?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是个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大傻瓜、大笨蛋!
  她慢慢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走了一生那么漫长。
  微蓝的心重又坠入了阴冷幽暗之中。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一个想要真心相爱的男人,回报她的都是伤害和欺骗?
  天朗来敲她的房门,已是后半夜。
  她不想开门,说:“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你若不开门,我又要故伎重演,把房门拆下来!”
  微蓝知道他说到做到,只得硬着头皮开门。
  “休息了这么久,你好些没有?”他站在走廊上,望着她,一副很关切的样子。
  秦天朗,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个这么虚伪的人!
  好吧,让我陪你一起演戏!倒要看看,最后一败涂地、落得人财两空的人是谁?
  “头还有一点点疼,”她撒娇地说,“谁要你汽车开这么快?”
  “我已经把速度控制到最慢了!”他笑起来,“你一向都不晕车的,怎么人大了反而变得娇气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包括感情。”
  看着她渐渐冰冷的眼神,天朗收敛了笑容。
  “你还是不相信我?”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她仰起头,望着他,“这世上很多男人都是骗情的高手!他们欺骗女人的感情,始乱终弃,从来不会付出真心……”
  “微蓝!”他抓住她的两只手臂,胸中澎然涌起强烈的情绪,“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你相信我!”
  笑话!有谁会亲口承认自己是骗子?
  从房里透出的灯光,映照着他俊朗的脸,性感的嘴唇,温柔的眼眸。
  她不禁后退,转开脸:“天朗,我一直在想,也许你并不是真的爱我,只是不能忍受我被别人抢走。更有可能是为了报复,因为我曾经设计陷害过你,所以你要狠狠地反击,让我臣服于你的脚下,再一脚踢开,用这种方式来夺回你的尊严和骄傲!”
  天朗脸刷地变白。咬着牙,他冷冷地看着她说:“夏微蓝,我怀疑你根本没有心肝!”
  然后,他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重重地把门撞上。
  “嘭……”
  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微蓝竟然莫名其妙的不安。
  最后那句话,她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愤怒,也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悲伤和脆弱。
  他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在演戏?
  明知道男人不可以相信,她还是被他的话扰乱了心扉。
  20
  除夕夜,很多人都有守岁的习惯。
  子夜一到,鞭炮声一刻也不停歇,远远近近,响成一片。
  微蓝在枕上聆听,这寒夜里的爆竹声。
  过年,过年。旧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还是要过。
  她没有刻意守岁,只是不能成眠。索性披衣而起,走上阳台。
  深蓝的天空,只有几点寂寥的星光,如她此时黯淡的心境。
  鞭炮声逐渐稀落,天地间又归于宁静。
  阳台上,夜风冷飕飕的。她拉紧披着的睡衣,拢了拢被吹乱的头发,正想走回房里,突然耳边有小提琴声传来,轻轻的,舒缓的,是那首《梁祝》。
  这音乐消融在夜色中,弥漫在空气里,让人无处躲闪,无法回避。在这样的午夜,是那么的忧伤与缠绵。
  微蓝呆呆地听着,再也无力迈开脚步,一任那乐曲潮水般涌来,淹没她的心田。
  这摄人心魄的曲调是从隔壁天朗的房间传出来的。它时而轻柔活泼,时而凄婉哀怨,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如泣如诉。当乐曲进入高潮,祝英台誓死不屈,忠于爱情,哭灵投坟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已无动弹之力,禁不住泪湿眼睫。
  寒冷的夜风中,她无法说服自己离开,就这样傻傻地伫立在阳台上,思如潮涌……
  音乐几时结束,微蓝浑然不知,她的灵魂好似已随梁祝一起化蝶而去,只留下那一股凄凉酸楚浸透心胸。
  从学生时代开始,每当天朗心情不好时,都喜欢拉这首曲子。
  而她每一次都被它优美而伤感的旋律感动。也许,感动她的不是乐曲本身,而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之间的至情。
  至情是什么?汤显祖在《牡丹亭》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至情,是真的可以为那个人死的!就如梁山伯和祝英台。
  微蓝有时候想,如果自己是祝英台,也会为梁山伯殉情。可是,也许她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她遇不到梁山伯那样至情的男人,而她也不能怀着完全的至情。
  所以,她现在还活着。
  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好。
  折腾了一夜,大家都起床时,微蓝才睡着。
  临近中午,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将长发编成两股,系上粉紫色的丝带,额上的刘海梳整齐,平添几分稚气。
  微蓝穿好衣服起身,到浴室去洗脸,一打开房门,却吓了一跳。
  天朗站在走廊上,几乎是贴门而立。她差点就撞到他怀里去。
  她微仰头,眯起眼看他,没有表情。
  “早啊。”他冲她点点头,挤出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新年好!”
  “你守在这儿,是特意来向我拜年的吗?”她终于开口。
  “应该是你向我拜年吧?”他狡黠的眸子带着笑,“你比我小。”
  但微蓝还是发现他的眼圈发青,头发蓬乱,想来也是一夜未眠。
  “那你应该向我派发红包,或者赠送新年礼物。”
  “礼物?当然有,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说着,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狂热而猛烈地吻住了她。
  那股强烈的需索和热力使微蓝无法抗拒,她不由自主地反应着他,不由自主地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她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亲吻和拥抱,甚至对他的身体有了莫名的渴望。更让她感到无助的是,能让她如此沦陷沉迷的,只有天朗。
  在控制她的灵魂以前,他已经成功地掌控了她的身体。
  微蓝觉得身子一阵空灵,好似在腾云驾雾,她口齿不清地说:“我没有刷牙。”
  “我不嫌你嘴臭。”他啼笑皆非地说,用两只手捧住她的脸,更加热烈地吻她。
  他们紧紧贴合在一起。微蓝听到一种呻吟与喘息混合在一起的声音,这暧昧的声音让她惊觉。
  猛地推开了他,她环顾着周围,说:“家里其他人呢?如果让他们看见多不好!”
  “妈带着阳阳出去拜年了。爸爸在他屋里休息。”天朗闷闷地说,“微蓝,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好像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天朗,你敢说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微蓝把这句话压住,干涩地挤出一句:“你不是说我没有心肝吗?为什么还要理我?”
  “我是不想理你,可是没办法,我已经离不开你!”
  是离不开我,还是离不开夏家的财产和势力?
  微蓝没有勇气再问,在天朗面前,她和许韶涵是一样的,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敢去追问真相。
  真相,有时候像一把刀,会割得你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春节过后,返回省城,两人的生活仍然没有改变。
  微蓝一直拖着,不提结婚的事,也不愿昭告世人,这种既是兄妹又是情人的关系,反而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长期的孤独和漂泊,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安枕于一个男人的臂弯,天荒地老。
  只是这个男人,从来不是秦天朗。
  朝夕相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爱上他英挺的浓眉,爱上他深沉的眼睛,爱上他温暖宽厚的胸膛,爱上他可以倚靠的肩膀,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将自己的终身托付于他。
  天朗没有再向她求婚,但眉宇间有几分沉郁,却显而易见。
  为了缓和气氛,情人节那天,微蓝不住给他明媚的颜色,主动问起云天公司的事情,并且买了他最喜欢的元祖慕思蛋糕。
  天朗虽然面露惊喜,话语间的幽默,举手投足的关切,一如从前。但夜半微蓝醒来,看到他独自一人立在窗前,暗夜里的一声叹息,出卖了他所有伪装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