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别装了。”林啸目光如电，神态仿佛掌控一切，实际上，现在他确实不知道黎叔能手剥生鸡蛋，总有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
  “你身上，一股子老狐狸的臭味。”他凑近了葛优耳边，近乎耳语地摩挲着自己的牙，从牙缝里飘出这句话来。
  随后，他成竹在胸地看着葛优“咱两都是一路人，少在我面前装蒜。”
  葛优眼皮跳了跳，这句话，加得很是时候，他如果演王博，估计也会这么说。
  还真有些名堂，他感慨，这还是那个少林足球的新人吗？两年不到，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他心中再没有一丝轻视，他已经明白了，对方是在全力以赴，要从他身上找回自己的感觉。
  有那么容易？他暗笑。
  出道至今，不管是他有心无心，抢过多少次角色了？一个配角照样能出彩，对方被抢，是自己功夫不到位，他只要求演好自己的角色。
  对手是谁都一样！
  “小伙子，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他适时地咳嗽了两声，坦诚地说“我自己出门，找你让个座，明明有位置你不让就算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语言很平淡，也没有丝毫出彩点，但是是葛优说出来的，配上他独步影坛的口白功夫，这就是出彩点。
  “两人拼起来了，正好符合这种气氛。”冯晓刚拍腿“一个是看穿了，另一个想继续装装糊涂试探一下。不得不说老葛的口白真的强，一句普通的话，却有了不同的感觉，这功夫，陈到明和王治文都比不上。”
  黄帝看着镜头，他看的没有冯晓刚这么透彻，却觉得这一刻，王博的角色比原本的台词丰富了许多。
  “还能这么玩啊，不借情节，用对白，动作，神态来演绎气氛。”他喃喃地说。
  “别以为这轻松，演技不够的根本做不到。”冯晓刚看着镜头，颇为满意“我看过林啸几部片子，当时就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果然，果然没让我失望。”
  “用老葛当垫脚石，就看他的腿脚够不够好了，别到时候被老葛绊了一跤。”
  “装吧。”林啸笑着拍了拍葛优鞠着的肩膀，面带微笑，说的却是恶魔的话语“老头，你这么大年纪，家里放你一个人出来？”
  “你怎么买票？站都站不稳怎么上车？”
  “满车没有一个给你让座的？”
  “乘务员看到你这么大年纪不问你？”
  “老狐狸。”他咬牙笑道“出来玩，尾巴得藏好，一不小心就被人踩到了。”
  这些话，都是原本里没有的，除了没有提贼字，其他每一句都直刺葛优。
  他静等着葛优的回答。靠在车厢上，双手环抱，眼里满是戏谑，衣服胸有成竹的模样。
  意外地，葛优没有回答。
  过了几秒，他忽然打直了背，拐杖轻松地扔到了一边。恢复了原本的语调。
  “山鸡羞渌水，不敢照毛衣。”他同样笑得很轻松“年轻人，你太傲了。”
  “等你走得多了，就知道人外有人。”他小眼睛猛然一瞪“贼输一眼。”
  第371章：意外（三）
  “冯导？”掌机投过去一个为难的神色，这场戏完全脱离剧本了。
  “冯导。”黄帝也头疼了，照理说，这里黎叔和王博并没有撕破脸，这才有之后无手剥鸡蛋和手剥生鸡蛋的一幕，如果这里更改了，后面肯定也会更改。
  “怎么？你觉得他们演得不好？”冯晓刚眼睛丝毫不离开镜头，只是嘴里问道。
  “不是……但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这两位都是影帝。演技加上机遇才能成就的殊荣，如果是别人敢这么改，我早就卡了，但是是他们。我就愿意等！”
  “等他们演完！看能不能接起来！”他感叹地说“这种火花碰撞的时候，就算不接起来，以后也是不错的花絮啊！”
  DVD，是贺岁片不错的收入渠道之一。毕竟，视频网站是04年才初露峥嵘。现在优酷，土豆都还没影子呢。
  “老头，玩脱了吧？”片场中，林啸丝毫没理会葛优的告诫“想做锦鸵鸟，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葛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江湖儿女，最易英雄气短。可惜，我是惜花之人。”
  “看到了吧？”冯晓刚得意地扫了一眼旁边惊讶的黄帝，悠然道“不要小看每一位艺人，尤其是影帝，这仅仅一句话，就能为后面葛优‘教训’林啸埋下了伏笔，现在，剧情根本没必要改，顺下去就可以了。”
  林啸收敛了笑容，眉头微皱“老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报个号上来吧。”
  葛优此刻只感觉浑身舒畅，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很久没在一对一里出现过了。仿佛高原反应的后遗症都消失了一般。
  他脸上泛起一抹潮红，笑道“不如相忘于江湖的好。”
  林啸也暗赞了一句。
  黎叔的口白，是剧本耗费最多功夫的地方，全部是冯晓刚亲自一句句地修订。
  但是葛优的临场发挥，却完全没有脱离黎叔的本色。
  这得多深的积累才能做到如此信手拈来？
  “说得好。”他想都不想就接了下去“那我劝告你一句。”
  他双目如电“我是狼，一条过路的狼。”
  “谁敢和我抢食，我就和谁玩命！”
  “那六万块钱，姓王了。”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其中的狠劲和决心，让对面的葛优听了都有些皮肤发麻。
  “果然，还是青年对青年的心性更加摸得透彻。”他喟然长叹“中国影坛，又有一批新的好苗子冒头了。”
  “不过，玉不琢不成器！”
  “艺人，不能自傲，再好的玉，也得经过雕琢。今天，我得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以后都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远保持一颗谦逊的心，才是进步的动力。”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无形中激动了起来。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耳边跳的“咚咚”响。
  他动了，第一次没有继续保持老头的神态。
  葛优微笑着点头，一种无形的气场已经慢慢延伸。
  “后浪推前浪啊。”此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黎叔。语调是特有的淡定，自信“小兄弟让我眼前一亮，惜才啊。”
  林啸冷笑了一声“盗亦有道，那只鸭子，你就别想了。”
  他也感觉到了，葛优恐怕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真正的对手，直面对方的他，很容易感觉到了那种专属于黎叔的气场。
  此刻，站在对面的老头，已经在扔下拐杖的那一刻变成了贼王。
  “你……”葛优正要说下去，突然，眼前一黑，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软了下来。
  “兹拉！”就在同时，冯晓刚的椅子猛然拉开，他的人一下站了起来。
  葛优晕倒了，真正的不省人事！
  林啸反应极快，立刻扶住了他，马上就从对戏的意境中撤了出来，大喊道“场务呢！快来人！”
  “怎么回事！”“是葛老师！”“葛老师晕倒了！”
  冯晓刚是第一个冲进来的，迅速地掐了掐葛优的人中，还有太阳穴，之后，脸色都不对了。
  “晕倒了！完全没有知觉！”他的脸变得比葛优更白，这是一个小县城，绝对不具备治疗突发性心脏病的资格，就算上一级的市都很难说！
  而治疗类似病症最好的，最近的是在成都！
  他们可说天高皇帝远，如果闹出什么岔子来，谁都担当不起责任！
  “快！快他妈来人！叫车！立刻叫车来！都他妈愣什么！赶紧来人！”冯晓刚急的扯着嗓子喊道，焦急的神色显露无疑。
  整个剧组，顿时乱了。
  谁都没有想到，葛优竟然在拍戏时晕倒。而且，场务们都被特别交代过，葛优心脏有点问题。
  不到五分钟，一辆包下的大巴就开了过来。刚到，几名场务和林啸他们立刻就抬着昏迷不醒的葛优往上走。
  “县医院！”冯晓刚上车就扯着嗓子吼“有多快开多快！人命关天！”
  “我们也去！”林啸，赵微，张涵雨都说。
  冯晓刚扫了一眼张涵雨，说实话，对于对方的演技，态度，他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因为广电局横插一杠子才多了这个他本来不想要的角色，让他怎么都不舒服。
  不过，此刻他也没计较，或者说，他根本没心情计较这些。
  司机飞快地开起来，车上，冯晓刚咬牙道“高原反应怎么这么严重！妈的！先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几个人都只能归结于突发性病症。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有警察看到开太快拦住，结果一看车上是昏迷的葛优之后，马上放行了。
  “一定要治好葛先生啊！他可是我很喜欢的演员！”这个县城的四十多岁交警同样着急地叮嘱着，转头给其他同事通报去了。
  风急火燎地开到县医院，刚进门，冯晓刚就大声喊道“急救！急救在哪！快！快！快！”
  一名护士立刻跑了过来，一看到林啸和赵微，愣了愣，随即狂喜地尖叫“天哪！是林啸和赵微！我看到他们真人了！”
  “你磨蹭什么！”一名带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者从一间房间走了出来，看到这个情况不由得大怒“不看看情况！现在还追星！你不想干了？！”
  他一看到几个人抬着的葛优，眼睛都直了。
  此刻，葛优嘴唇都乌青了。
  “快！马上安排急症病房！”他着急地喊道“叫几位老医生一起过来！”
  “你！给马副院长打电话！别管什么偶像艺人的！现在是人命要紧！”他指着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小护士喊道。
  小护士连忙如梦初醒地拿起话筒开始打电话。
  十分钟，一群人把葛优放到了长凳上，虽然此刻还有别人看病，但是人人都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长凳。
  而其他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谁都记得坐立不安，根本做不下去。
  林啸第一次在剧组点了一根烟，而冯晓刚来回走着，更像神经质。赵微和小护士不停地给葛优喂药，擦汗。
  整个医院，刹那间鸦雀无声。只有其他病人，用一种羡慕，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几个人。
  “那就是林啸啊，躺着的那个是葛优？我竟然能看到他们本人？”一名病人感叹。
  “葛优生病了吧？挺严重的，应该是突发的，抬过来的。”
  “还好这里没记者，否则就是大新闻。”
  十分钟后，三名头发全白的老者，穿着白大褂急火火地进了医院，刚到，冯晓刚就一个箭步冲上去。
  “我是冯晓刚，我们的演员葛优正在拍戏的时候忽然昏迷，各位大夫一定要好好看看。”
  听到冯晓刚，葛优的名字，几名医生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长凳上的人，确定了就是葛优后，强压下心中的震惊。
  医生本职是救人，他们立刻说“麻烦你们抬进急症室！”
  没有多的话，几个人合力抬了进去，然后，就在门口等着。
  没有一句话，无形的压力压在众人心头，就像压了一块石头那么难过。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
  “怎么还没好！”冯晓刚急的猛地捶了下墙。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冯导，急也于事无补。咱们等医生的结果。”林啸递过去一根烟，冯晓刚犹豫了一下，拿了过来。
  两人无声地在吸烟室抽着闷烟。
  半个小时后，医生才从急症室出来，立刻叫了冯晓刚他们。
  “冯导演。”一名微胖的医生说“诊断结果出来了。病人有轻微的先天性心脏病，这你们知道的吧？”
  “知道。”冯晓刚连忙点头“但怎么会突发？医生说过基本不会发病的！”
  “葛优先是不是有什么心态过激的行为？影响了心情变化？”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忽然，林啸和冯晓刚对视了一眼，惊讶地说“对手戏？”
  “对手戏？”这次是医生糊涂了。
  “老葛刚才和林啸在拍对手戏，那一幕情绪有好几次变化，刚出来他状态就不好，但是随着剧情越来越冲突，他的状态明显好起来了啊。”冯晓刚紧张地説。
  “我明白了！”几名医生异口同声地说“肯定是那一幕情绪调动太多，加上高原反应的剧烈后遗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