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幽雨      更新:2022-07-23 09:47      字数:4895
  创造性的作家来说,去翻译别人的作品该有多困难。
  “事情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十分抱歉。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也很高兴能有几天休息的时间。”
  我给他写信的原因是,既然郭小姐的代理人向阿穆森先生搬弄是非,我们就不该老是保持沉默。我写信的真意是好意地表明我对郭小姐并无恶意。倘若郭小姐能碰巧看到或听到这封信的内容,她一定会感动的,因为她总以为我们一直在和她讨价还价,但在信里我对此却只字未提。如果阿穆森先生认为她有权分享我们的成果,我在信里也暗示了,不管她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译者,一旦我停止了写作,那么她将一事无成。
  假如您有机会和阿穆森先生谈谈,或者他还坚持郭小姐应和我们分享稿酬的话,那么请您告诉他:如果她想要得到高达百分之四十的稿酬的话,她的一切都将失去。
  (1948年11月26日)
  我刚和郭小姐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话,我们两人都同意她分享包括外文版权在内的百分之四十的稿酬。电影及其他(戏剧等)版权归我所有。
  她建议我们尽快地签订合同。我希望她的代理人能很快地就这事和您进行磋商,以便尽快达成协议。
  至于我写信告诉阿穆森先生说我停止写作的事,她说很容易解决,我们可以选一些章节的译稿先给阿穆森先生看。
  她希望尽快签订作者和译者之间,以及出版者之间的合同,这样她才能定下心来好好工作,否则她心里总不踏实。
  (1948年12月4日)
  据郭小姐讲,我的新小说的三章译稿已送给阿穆森先生。她已经和阿穆森先生讲好,她要预支一千美元,每次二百五十元,分四次支付。钱直接交给她的代理人,从合同签订之日起,四个月内付清,情况就是这样。
  至于预付给我的稿酬,请按您认为最合适的办法办,一千五百美元是一次付还是分期付,我全无所谓。
  (1948年12月30日)
  我和出版公司之间在关于我新书的合同里,还有几条条款没谈好,我想您会为我解决这一切的,不幸的是,那三章小说的译稿是郭小姐的代理人直接交给阿穆森先生的,同样,郭小姐预支一千美元的事,也是这位代理人一手安排的。所有这一切,都是在郭小姐告诉我以后,我才知道的。实际上,郭小姐的代理人应当把那三章的译稿先送给您,应当把郭小姐要预支稿酬一事通知您,但他没有这么做。这样一来,您可能会有一种印象,似乎我应该对此负责。我给您写这封信就是为了澄清这一事实。如果当时我把原因告诉您,您一定会生郭小姐和沃特金斯的气。
  事实上,我一向都很慎重,尽量不和阿穆森先生与雷诺先生两人打交道,就是为了使您在为我和他们谈判时,不会觉得我在中间干扰了您。可是我无法阻止郭或者沃特金斯直接与出版公司打交道。不过,我过去从来没有同时和两头打过交道,希望这一点能使您满意。
  眼下在出版公司手里的那三章译稿的底稿是唯一一份干净的底稿。我实在不好意思让郭小姐再打一份,因为所有的稿子都是她一人打的,您知道,和一个女人打交道是多么微妙的事。
  我希望我们的合同能尽早地签妥,因为如果郭小姐看不见签好的合同,收不到预付的钱,她就无法继续工作下去。
  (1949年1月31日)
  郭海伦小姐真是个好司机。我们到迈阿密用了三天半的时间。最糟糕的一段路是在乔治亚州的公路上,站在路中间的不是警察而是牛群,而郭小姐竟然一头也没轧死!
  郭小姐到离迈阿密七英里的乡下干她自己的活去了。我住在福拉格勒饭店,这是一家小而干净的旅馆,价钱也适中。
  这里也很暖和,但愿对我的腿有好处。
  (1949年2月9日)
  我在迈阿密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现在已回到纽约。很不幸的是,我的腿还没好,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行动不便,您能给我寄张支票来吗?
  (1949年4月18日)
  谢谢您寄来的一百一十二点五美元的支票。
  一两天之内我大概就要去巴瑟·埃斯乐医院住院,可能要动手术。戴得里奇大夫看过几次之后,腿病一天比一天重。今天早晨他说要送我去巴瑟·埃斯乐医院住院,到了那以后,我再告诉您是否要动手术。
  《鼓书艺人》的初译稿已寄给我了,我想在住院之前看完。阿穆森先生手里也有一份,他看完以后,我再和他一起商量一下需要修改的地方,然后就算定稿了。
  咱们答应给哈帕的短篇您是否已寄到英国去了?
  (1949年8月18日)
  阿穆森先生已去度假,我想他一定在看《鼓书艺人》呢。
  下星期一上午十一点,我想带着《四世同堂》第三部的稿子去见您。明天我再和浦爱德小姐最后商量一次。
  (1949年9月12日)
  我和浦爱德小姐在费城她哥哥的家里过了一个周末。和她一起在树林里散步时,我突然给《四世同堂》的英文版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书名——《黄色风暴》,您觉得怎么样?星期四上午我要去见阿穆森先生。我会把有关《鼓书艺人》的一切情况都告诉您的。
  老舍自传第三节 启 程①
  第三节 启 程①
  ①1949年7月,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举行。周恩来说,打倒了国民党反动派铲除了障碍,南北两路文艺队伍大会师了,就是缺少我们的老朋友老舍,已经邀请他回来了。10月,老舍接到受周恩来嘱托的冯乃超、夏衍先后写来的邀请回国的信,扶病归国。
  (1949年9月21日)
  和您在电话里谈过之后,我觉得最好还是把我在香港的地址留给您:
  香港 香港大学
  病理系
  侯宝璋先生转
  “S.Y.SHU”是我英文签名“SHEH—YU SHU”
  (舒舍予)的简写。
  老舍自传第六章 晚年逢盛世
  第六章 晚年逢盛世
  我高兴回到祖国来,祖国已不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家,而是崭新的,必能领导全世界被压迫的人民走向光明,自由,与幸福的路途上去的伟大力量!第一节 由三藩市到天津
  一、旧金山
  到三藩市(旧金山)恰好在双十节之前,中国城正悬灯结彩,预备庆贺。在我们的侨胞心里,双十节是与农历新年有同等重要的。
  常听人言:华侨们往往为利害的,家庭的,等等冲突,去打群架,械斗。事实上,这已是往日的事了;为寻金而来的侨胞是远在一八五○年左右;现在,三藩市的中国城是建设在几条最体面,最冲要的大街上,侨胞们是最守法的公民;械斗久已不多见。
  可是,在双十的前夕,这里发生了斗争,打伤了人。这次的起打,不是为了家族的,或私人间利害的冲突,而是政治的。
  青年们和工人们,在双十前夕,集聚在一堂,挂起金星红旗,庆祝新中国的诞生。这可招恼了守旧的,反动的人们,就派人来捣乱。红旗被扯下,继以斗殴。
  双十日晚七时,中国城有很热闹的游行。因为怕再出事,五时左右街上已布满警察。可惜,我因有个约会,没能看到游行。事后听说,游行平安无事;队伍到孙中山先生铜像前致敬,并由代表们献剑给蒋介石与李宗仁,由总领事代收。
  全世界已分为两大营阵,美国的华侨也非例外:一方面悬起红旗,另一方面献剑给祸国殃民的匪酋。
  在这里,我们应当矫正大家常犯的一个错误——华侨们都守旧,落后。不,连三藩和纽约,都有高悬红旗,为新中国欢呼的青年与工人。
  就是在那些随着队伍,去献剑的人们里,也有不少明知蒋匪昏暴,而看在孙中山先生的面上,不好不去凑凑热闹的。另有一些,虽具有爱国的高度热诚,可是被美国的反共宣传所惑,于是就很怕“共产”。
  老一辈的侨胞,能读书的并不多。晚辈们虽受过教育,而读不到关于中国的英文与华文书籍。英文书很少,华文书来不到。报纸呢(华文的)又多被二陈所控制,信意的造谣。这也就难怪他们对国事不十分清楚了。
  纽约的华侨日报是华文报纸中唯一能报导正确消息的。我们应多供给它资料——特别是文艺与新政府行政的纲领与实施的办法。此外,也应当把文艺图书,刊物,多寄去一些。
  二、太平洋上
  十月十三号开船。船上有二十二位回国的留学生。他们每天举行讨论会,讨论回到祖国应如何服务,并报告自己专修过的课程,以便交换知识。
  同时,船上另有不少位回国的人,却终日赌钱,打麻将。
  船上有好几位财主,都是菲律宾人。他们的服饰,比美国阔少的更华丽。他们的浅薄无知,好玩好笑,比美国商人更俗鄙。他们看不起中国人。
  十八日到檀香山。论花草,天气,风景,这真是人间的福地。到处都是花。街上,隔不了几步,便有个卖花人,将栀子,虞美人等香花织成花圈出售;因此,街上也是香的。
  这里百分之四十八是日本人,中国人只占百分之二十以上。这里的经济命脉却在英美人手里。这里,早有改为美国的第四十九州之议,可是因为东方民族太多了,至今未能实现。好家伙,若选出日本人或中国人作议员,岂不给美国丢人。
  二十七日到横滨。由美国军部组织了参观团,船上搭客可买票参加,去看东京。
  只有四五个钟头,没有看见什么。自横滨到东京,一路上原来都是工业区。现在,只见败瓦残屋,并无烟筒;工厂们都被轰炸光了。
  路上,有的人穿着没有一块整布的破衣,等候电车。许多妇女,已不穿那花狸狐哨的长衣,代替的是长裤短袄。
  在东京,人们的服装显着稍微整齐,而仍掩蔽不住寒伧。女人们仍有穿西服的,可是鞋袜都很破旧。男人们有许多还穿着战时的军衣,戴着那最可恨的军帽——抗战中,中国的话剧中与图画中最习见的那凶暴的象征。
  日本的小孩儿们,在战前,不是脸蛋儿红扑扑的好看么?现在,他们是面黄肌瘦。被绞死的战犯只获一死而已;他们的遗毒余祸却殃及后代啊!
  由参观团的男女领导员(日本人)口中,听到他们没有糖和香蕉吃——因为他们丢失了台湾!其实,他们所缺乏的并不止糖与香蕉。他们之所以对中国人单单提到此二者,倒许是为了不忘情台湾吧?
  三十一日到马尼拉。这地方真热。
  大战中打沉了的船还在海里卧着,四围安着标帜,以免行船不慎,撞了上去。
  岸上的西班牙时代所建筑的教堂,及其他建筑物,还是一片瓦砾。有城墙的老城完全打光。新城正在建设,还很空旷,看来有点大而无当。
  本不想下船,因为第一,船上有冷气设备,比岸上舒服。第二,听说菲律宾人不喜欢中国人;税吏们对下船的华人要搜检每一个衣袋,以防走私。第三,菲律宾正要选举总统,到处有械斗,受点误伤,才不上算。
  可是,我终于下了船。
  在城中与郊外转了一圈,我听到一些值得记下来的事:前两天由台湾运来的大批的金银。这消息使我理会到,蒋介石虽在表面上要死守台湾,可是依然不肯把他的金银分给士兵,而运到国外来。据说,菲律宾并没有什么工业;那么,蒋自己的与他的走狗的财富,便可以投资在菲律宾,到台湾不能站脚的时候,便到菲律宾来作财阀了。依最近的消息,我这猜测是相当正确的。可是,我在前面说过,菲律宾人并不喜欢中国人。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中国人的经营能力强,招起菲律宾人的忌妒。那么,假若蒋匪与他的匪帮都到菲律宾去投资,剥削菲人,大概菲人会起来反抗的。一旦菲人起来反抗,那些在菲的侨胞便会吃挂误官司。蒋匪真是不祥之物啊!
  舟离日本,遇上台风。离马尼拉,再遇台风。两次台风,把我的腿又搞坏。到香港——十一月四日——我已寸步难行。
  三、香 港
  下船好几天了,我还觉得床像是在摇晃。海上的颠簸使我的坐骨神经痛复发了,到现在几乎还无法行走。香港大学又在山上,每次出门都给我带来极大的痛苦。
  我在此地已呆了十天,仍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北京。此地有许多人等船北上,所以很难搞到船票。看来,我还得再呆上一段时间,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