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节
作者:团团      更新:2022-07-17 17:21      字数:4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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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们象早先德寇还没有来到的时候一样,用那张桌子吃晚饭。只是在这以前,我们在‘主子’那里找到的一切罐头食品、脂油、咖啡,都埋在早先用来养猪的棚胜的粪堆下面。奶奶突然说:“哪怕是一天,也是我们的!”
  一位女邻居跑来了。“你们去看看,我的屋子里多么惨!”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去。她那里住过德寇的中尉——职业介绍所的所长。我们都知道他每夜到监狱里去,爱在那里进行拷问。女邻居柳巴维·尼基吉奇娜说,她也象我们一样决定到自己的屋子里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是沙发旁边有一滩血。她一下子没有明白,往沙发底下一瞧,这位中尉就躺在那里,脑袋边放着拿手枪的手,原来是自杀了。起先大概是躲在沙发下面的,后来嚇得爬不出来便自杀了。
  不管怎样,我们象老爷一样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了。虽然在这以前,我们忍受了不少苦难,却全都酣睡到早晨才醒。
  费多罗夫同志,请您原谅,这封信写得太长了,虽然您自己请我写得详细些。以后怎么样呢?当我们准确地打听到城里连一个游击队员也没有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呢?我那时还小,没有人同我商量,也不是所有的事儿都当着我的面谈。但是我知道,我们街道上的居民们,以前——也就是说,到你们进攻的时候为止,从来没有这样为了要谈话而聚在一起。现在相遇时,彼此相看的目光也变得又坦白、又愉快了,夜里就到随便哪里的菜园子里去谈谈,或者打听打听前线的消息。离我们不远,住着一位从维捷勃斯卡来的前任民警科科长。他带着三个孩子住在那里,他爱人为了他而被打死了。这件事还是在维捷勃斯卡发生的。德寇去找他,可是他很好地躲过了。那时德寇就把他的爱人抓去打死了,他和孩子们脱身了,作难地走到了勃拉金。他在这里留了胡子;胡子完全白了,虽然他自己并不怎么老,他在德寇那里成了运水夫,而现在把三个孩子分给了其他的居民,自己剃光了胡子上游击队去了。
  早先,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踪迹,就意味着被赶到德国去了,或者是被监禁了。现在不然了。奶奶说:“维克多尔·伊凡诺维奇是位看护长,不见影踪了。”爷爷立刻说:“投奔游击队去了。你记好我这句话,他一定在那里。”
  在你们袭击以后,所有德寇机关里的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都走了,再也没有回去服务。许多人干脆就逃出了城市,各走各的;有些人成了游击队员。大家都理解现在不能为德寇服务了,只有最顽固的人才再和德寇混在一起。
  还有什么样的后果呢?先前在城里发号施令的那些德寇,十分之九已被打死。死里逃生的就逃跑的莫兹尔、哥美里,甚至请求调到前线去了。而有家属的德寇呢,在你们袭击以后,就永远没有再来。德寇的妻子和儿女从我们整个边区撤回本国去了。
  过去爷爷和奶奶要是跟某人谈到游击队员,说到他在当游击队员,总象有些可怜这个人。我那时虽然不了解是什么原因。例如,我也可怜我的表兄谢列扎·彼特罗夫,他是在勃拉金支队里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象他们全体在冬夜里紧靠成一堆,坐在冻结了沼地的土丘上,彼此小声地交谈,而周围埋伏着德寇在看守他们。不,真的,我们为什么可怜游击队员呢?大概是因为德寇大胆地到处往来,都是身体胖胖、嘴脸红红、喜气洋洋的,而且睡在床上;睡前还用香皂洗脸呢。我们很少听见游击队员们打死过他们中间的任何人。但在四月十一日以后,比方说,我就为了我表兄当游击队而骄傲,在和小姑娘们谈话时,总要插进这件事。现在所有的人都为游击队员们骄傲,认为他们是坚强、勇敢的,就象谈起红军一样尊敬地谈起他们。
  职业介绍所的青年人的名册完全烧掉了,而进行招募的首长也给打死了。新来的德寇没有很快就安排好这件事,并且,如果抓人的话,他们不用名单,而是简单地排着队向各家院子走去。他们已没有什么统计,在自己的机关里也没有服务多久。服务一两个月就离开。而居民之间的团结却提高了。假如抓人的德寇部队沿街走来,整条街直到街梢都知道。例如,我年纪小,好像是在那里玩耍,手里象拿着旗子一样拿着牛蒡叶子跑,大家都知道了,说:“青年们都藏起来吧!我们的阿尼亚藏在狗窝里,就是那条狼狗在挡着她——它现在懂得俄语的诨名“丁卡”了。
  在我们的屋子里,再也没有过任何‘主子’了。有时住了些士兵,可是这总要比地主好些。
  费多罗夫同志,这样我就写完了。您已经知道,战后,我读完了七年级,进了专科学校。爸爸从前线回来了,发现我们都还活着。我们没有回到明斯克,上基辅去了——父亲在那里有了新的职务。阿尼亚结了婚——这点我已写过了。我在学习。
  如果我这封信对您会有些用处的话,我会非常满意,非常高兴。如果您还有什么问题,我会全部回答的。噢,我根本忘记了:我的爸爸伊凡·谢明诺维奇·伊凡尼茨基是军人——少校。和我们一起住在勃拉金的爷爷是炉工,奶奶主持家务。
  再见吧,费多罗夫同志,祝您一切安好。
  塔济亚娜·伊凡尼茨卡亚
  【 这封信的历史是这样的:我在纪念游击运动的晚会上会见了基辅的一些大学生,顺便谈到了勃拉金的战斗。塔尼亚·伊凡尼茨卡亚向主席台递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游击队进攻的时候,我住在勃拉金。”我们就是这样相识了。塔尼亚实现了我的请求,把写着自己的回忆的信寄给了我。——作者注。】
  第二章 游击大学
  一九四三年的春天正是风和日暖的。在勃拉金战斗以后,我们就同柯夫帕克的人员告别,平安无事地渡过了普里皮亚奇河,纵队继续向西前进。丛林、灌木、沼地披着一片青翠,太阳热得灼人;土地晒干了,吐息着蒸气,也许因此人马喘气都很费劲,好像在走陡峭的上坡路。春天使我们大伙儿又高兴,又着急。
  在我们这里农民和耕地的集体农庄庄员毕竟比城里人多得多。他们的手总倾向于土地,倾向于工作。不管向什么地方看,一切都使他们想起耕地和播种的季节快要到来;但一切都使他们想起德寇到来的破坏。村庄接连地给烧坏了,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宅院旁边果木园里,烧焦的苹果树和樱桃树胆怯地从侧面抽牙发叶。椋鸟在给炮弹打裂了的白桦树附近打着圈子。田地都荒芜着,只有林边这里那里有几片用铁锹掘松的、极小的地段。
  人们都在哪里呢?他们出现得很突然。他们从树林子里、灌木从中涌到田野上或是森林的道路上。当然,首先是小男孩们,跟着是一些妇女,然后终于有些老头儿。根本就看不到五十岁以下的男子。
  “都到游击队里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些躺在地下室里的病人。”
  “到哪个游击队去了?谁在这儿打游击呀?”
  “上个月柯夫帕克老爷子也来过,萨布罗夫也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游逛,这里还有那么一个马列克。而且他们是二十个人一伙、四十个人一群地在独来独往。目前都在打德寇。现在德寇往来至少是一团人。”
  “德寇把这儿的村子都烧掉了吗?”
  “不。你们走近乌博尔齐河的时候,就可以看见那里还有未曾动过的村子。德寇怕上那儿去。那里离卡尔捷尼奇不远,萨布罗夫本人就住在那里,它周围的树林子都好像在扬眉吐气,每一棵树木、每一从矮林都在射击。”
  萨布罗夫渡过德涅泊河右岸以后,在卡尔捷尼奇森林里住了下来,这件事我们早已知道。我们现在正是向他那儿去。他的杜勃尼茨克农庄上有个很大的飞机场。那里将要给我们空投军用品:炸药、武器、弹药。这是乌克兰游击运动司令部答应我们这样做的……还有两三天的行程就会同萨布罗夫会面了。
  德寇回避我们,伪警一知道我们的联队在移动,便跑得不知去向。一般说来,有组织的伪警力量逐月都在削弱。许多居民点里已经一个伪警都没有。伪村长和那些只要是和老乡们相处得不够好的人,都从住惯了的地方逃掉了。德寇的侦察队失去了许多情报的来源。
  只有一些飞机日日夜夜在上空盘旋,但是没有能够发现我们:这儿的树木虽然不高,却很稠密。德寇乱扔着炸弹。而在四月末,当积雪已经溶化、去年的落叶和败草慢慢地干了的时候,德寇又采取了“新”战术。
  有一夜,我们在森林里停下来休息。在长途跋涉之后,把马拴在树上,也没有点篝火,便躺下睡觉了。真的,在睡着以前,我们也觉得有些焦味儿,觉得这座森林有些儿特别。可是只有到早晨才看到我们来到了什么地方。醒来一看,我们的面前一片乌黑。树木有的烧焦,有的熏黑,草也被烧光了,而波列西耶河里的很多灌木从都变得好像大刷子似的。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我的天!活象阿拉伯恩,扫烟囱的,只有眼睛和牙齿在发亮,既可笑,又可气。好像故意的一样,附近没有河,没有地方可以洗洗脸。带着这副容貌走进村子去是不行的,人家会取笑我们。让游击队员给人看来好笑是不可容许的。
  马匹饿着肚子走来走去。那时我们已经用不着带干草,因为到处有青草了,而这里却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代替我们卡普拉诺夫的马利亚夫科,不得不把勃拉金战利品里额外的腐坏的燕麦给马吃。
  原来这是德寇在我们纵队的先头投下了燃烧弹,把森林点着了。可是没有把森林烧光——土地潮湿,四周都是沼地,火灾很快就阻断了——但是我们就象在煤栈里走了大约四公里。当终于走到了那沼泽罗列的小湖上时,我们洗刷了约莫三个钟点。过了两三天,又遇到了原先那样的焦土地段。在被焚烧过的森林里,又寂寞,又可怕,一切都是死的,既没有树叶儿簌簌地响,也没有小鸟儿吱吱地叫。而且不管你想尽一切办法,什么东西都不接触,但是过不了一个钟点,总会弄得浑身煤烟,使你简直认不出人家,而人家也认不出你。
  四月二十六日,我们碰上了萨布罗夫的侦察队,当晚就到达了萨布罗夫的中心之一——大村庄卡尔捷尼奇。在这儿有政治部、出版部、印刷厂。联队政委查哈尔·安托诺维奇·博加提里和他的妻子一块儿住在一所宽大而明亮的民房里作息。他按照游击队的习惯所应当做的那样,到村外来迎接了我们。我们在他的房子里过了夜,晚饭吃得很好,听了两三个钟点的莫斯科广播。博加提里那里有一架最新式的“德律风根”收音机,而我们在行军中不是经常能收听到最后消息的。
  萨布罗夫本人和司令部安置在离卡尔捷尼奇大约四公里的森林里,我奇怪政委住得远离司令员。原来他们那里的联队里早已规定了这样的制度。支队,有时侯是中队甚至是分队,都分散在三、四十公里的半径内,用无线电和骑兵来保持通信联络。
  从博加提里的谈话中,我知道萨布罗夫联队里的许多支队是完全自治地行动的。他们可以独立自主地对敌方的卫戌队实行袭击,发动战斗或停止战斗。假如一旦需要增援部队的话,就向司令部请示。
  我们在遇到萨布罗夫以前,没有采用过这种战术。并且据我知道,柯夫帕克也没有采用过,在他那里,就和在我们这里一样,游击队的行动是团结一致的。
  早晨,我们上司令部去了。我们起先顺着密密的枞树林走,然后穿过灌木从,接着就突然看到一宅大房子。萨布罗夫和他的指挥员们一定善于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很舒适。
  我听说阿利克山德尔·尼古拉耶维奇·萨布罗夫是个性情急躁、不爱交际的人。有人说,将军的制服在各方面对他都很合适;说他的司令部里规矩严格、没有经过报告,谁也进不去,没有经过很好的开导,谁也出不来。的确,他的司令部里弥漫着一种行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