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2-07-17 17:18      字数:4857
  再多等一天,我就赶不及参加晓觉的毕业礼了。
  在杜拜机场等了两天,机场还未解封,根本就赶不及参加晓觉的毕业礼了,我在机场打电话给晓觉 ,这个时候不能不告诉他,电话打到他宿舍房间,一个女人接电话。
  「他不在。」她用英语说。
  她是谁?可能是他室友的女朋友吧。
  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她。
  「我会告诉他的。」她说。
  我孤伶伶的在杜拜过了两天,我真的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贪便宜买这种机票?现在是早上十时,晓觉已经穿起毕业袍坐在礼堂里了。
  机场终于解封,飞机到了希斯路机场,不见晓觉,我坐火车到布里斯托大学。
  「他今早离开了。」他的室友说。
  他的机票是今天走的,我以为他会等我,可能机票不能延期吧。
  我在机场等待后补机位回香港,已经等了一天,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在机场洗手间里终于忍不住哭,一个英国女人安慰我:
  「你没事吧?」
  我摇头,其实我又累又饿,我没想到自己竟然流落在希斯路机场。
  我在机场打电话给晓觉,他真的回家了。
  「你在什么地方?」他问我。
  「在希斯路机场,正在等机位。」
  「他们说接着的一个礼拜也没有机位,所以我一定要回来。」他说。
  「我知道。」我强忍着泪水,不想他挂心,「我很快会回来的了。」
  第二天,终于等到机位。
  到了香港,我直奔晓觉在北角的家,他正跟妈妈、三个姐姐、姐夫和两个姨甥一起吃饭,我还以为 我们会在希斯路机场拥抱,想不到这么糟。
  三年不见,晓觉好象长高了,也许是消瘦了的缘故吧。
  我原本想了很多话跟他说,在这么多人面前,却开不了口。
  「坐下来吃饭吧,欢儿。」他妈妈跟我说。
  「你学成归来,一定要报答一个人。」他三姊说。
  我微笑望着晓觉,只要他有成就,我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那个人就是我,你的学费真的不便宜呀。」他三姊用筷子一边拨我面前的一碟菜一边说。
  她竟然抹煞了我的功劳!我不喜欢他三姊,她向来是个势利的女人。
  饭后,晓觉送我回家。
  「你已经三年没有陪我走过这条路了。」我牵着他的手说。
  「谢谢你这三年来供我读书。」他说。
  「你不要这样说--」我制止他。
  「将来赚到钱,我会还给你。」
  「我不要你还。」我说。
  他双手放在我的胳膊上:
  「我会给你幸福。」
  那一刻,我有苦尽甘来的感觉,差一点就要掉下眼泪了。
  「你打算找什么工作?」我问他。
  「当然是进会计师楼实习,香港有几家大会计师楼,我明天就开始写求职信。」
  「我在杜拜打电话给你时,为什么有女孩子听电话?」
  「她是我室友的女朋友。」
  我猜对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我说。
  「你不信我吗?」
  「怎么会呢?除了你,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你瘦了。」他摸着我的面颊说。
  「不要紧。」我说。
  差不多半个月了,晓觉还找不到工作。
  「那天你不是去面试的吗?结果怎样?」我问他。
  「他们取录了我。」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班?」
  「那家会计师楼规模太小了。」他说,「我想加入马曹会计师楼,它是全行最大的华资会计师楼。 」
  「你有写信去应征吗?」
  「写过了,没有回音,这种华资公司,要有点人事关系才行的,我又没有。」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打电话给高海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是我,邱欢儿。」我说。
  「欢儿?」他的声音有点雀跃。
  「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事?」
  「你说过你姐夫是马曹会计师楼的合伙人,能不能请你姐姐向你姐夫推荐一个人?」
  「谁?」他问我。
  「他的名字叫区晓觉,在英国布里斯托大学刚毕业,已经写了应征信,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好,我试试看。」
  「谢谢你。」我说。
  拒绝了他,然后又求他,我也不期望他真的会帮忙。
  两天之后,晓觉兴高采烈地告诉我:
  「马曹会计师楼叫我去面试。」
  高海明帮了我忙。
  晓觉当天就被通知取录了。
  「什么时候上班?」我问他。
  「下个月一号。」他说。
  「那得要有几套象样的衣服才行。」我说。
  「我哪来钱?连信用卡都没有,穿旧衣服就行了。」
  「怎么可以呢?你不是说那是一间很大的会计师楼吗?总要穿得体面一点。」
  我陪晓觉去买西装,他选了两套,我替他付钱。
  「你哪来钱?」他问我。
  「签卡不就可以了吗?不用立即还钱的。」
  我把二千元放在他的钱包里,说:「你上班要用钱的。」
  幸好,他一开始拿的薪水就比我高,我已经债台高筑了。
  为了多谢高海明的帮忙,我准备送一份礼物给他。他那么喜欢战机模型,何不就送一盒模型给他?
  我到旺角那间高海明代人砌模型的模型店,又看到那个老板。
  「又是你?」他认得我,「又想找人砌模型吗?」
  「那个替人砌模型的人还有哪一种战机没砌过?」我问他。
  「很多都砌过了。」
  我在模型架前面浏览,发现一架样子很有趣的模型战机。
  「这是什么战机?」我问老板。
  「 EA-6A 野鼬鼠,不是很新的。」
  「他砌过吗?」
  「好象还没有。」
  「我就要这一架,请替我包起来。」
  「你不是要找他砌吗?」老板问我。
  「我拿走就可以了。」
  他有点莫名其妙。
  「你跟他认识的吗?」他问我。
  我微笑摇头。
  第二天,我专程把礼物送去给高海明,他的秘书说他不在。
  「可以替我把这个交给他吗?」我问他的秘书。
  「当然可以。」
  第二天,在办公室里,我收到高海明的电话。
  「谢谢你的礼物。」他说。
  「不,我谢谢你的帮忙才对。」
  「你有见过野鼬鼠吗?」
  「你是说战机?」
  「不,我是说野鼬鼠。」
  「我没有见过,那架战机是根据野鼬鼠的外型来设计的,对不对?野鼬鼠大概就是那个模样吧。」
  「野鼬鼠遇到敌人,会从肛门射出奇臭无比的臭液,百发百中,被射中的人,即使在香草水里泡上 三天三夜,也只能勉强洗去臭味。」
  「怪不得战机要名叫野鼬鼠。」我笑说。
  「其实鼬鼠品性驯良,只是遇到攻击,才会还击。两只雄鼬鼠争夺雌鼠时,也有一个君子协定,就 是可以用掌互掴,用嘴互咬,但不会用臭液伤害对方。」
  「它们倒是很君子。」
  我不知道高海明的意思是不是他会和晓觉来一次君子较量。他愿意推荐晓觉,也是一种君子风度的 表现。
  「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帮忙。」我说。
  「你不需要跟我说多谢,永远不需要。」他说,「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会一生保护你。」
  我无言。
  有时候,我不敢相信,有一个男人会对我这样好,也许,男人在得不到一个女人的时候都会说「我 会永远保护你」、「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多谢」这一类情深款款的话,他们是故意为自己剖开一个伤口,但这种伤口很快就会愈合,他们会忘记对这个女人的承诺。
  「晓觉,你会向我许下承诺吗?」我问晓觉。
  「什么承诺?」他问我。
  「我不知道。」我依偎着他。
  「为什么总是男人向女人许下承诺,而不是女人向男人许下承诺?」他问我。
  「因为女人是世上最喜欢听承诺的动物。你给我一个承诺好吗?」
  「我会爱你七十个夏天。」晓觉说。
  「为什么是夏天?」
  「现在是夏天。」
  「七十个夏天,真的吗?」
  「除非世上再没有夏天。」他信誓旦旦。
  「晓觉,你变了。你从前是不会说甜言蜜语的。」
  「是你要我向你说的。」他的样子有点无辜。
  但愿我的感觉是错的吧,我觉得晓觉跟三年前离开我的时候有点不同。我不知道这一种差异是由于 我们有三年没有见面,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还是其他原因。
  「习惯这份工作吗?」我问他。
  「还不错,不过那里的人看来都很势利。」
  「每天面对数字,难免如此。」我安慰他。
  「我还要应付考试。」他说。
  「钱够用吗?」我问他。
  他点头。
  我在钱包掏出一千元给他:「我这里还有。」
  「不用了。」他说。
  「你跟我不同,你是会计师,不能太寒伧呀,难道要带饭盒回去吃饭?」
  「我拿了薪水会还给你。」
  「你还要跟我计较吗?」
  「你不要怪我姐姐,她--」
  「我没有。」我说。
  好不容易才熬到发薪水这一天,除去要还给梦梦妈妈的、给爸爸的家用和付清信用卡数,所余无几 ,幸好下午接到朱丹妮的电话,她是我的传销客户,住在贼鱼涌,经常介绍其他顾客给我。她这个人很麻烦,如果不是看钱份上,我真的不喜欢跟她打交道。譬如这一天,她下午才打电话来,晚上就要我送货给她。
  「如果你没空,不用和我吃饭。」晓觉说。
  「不,我八点半就可以走。」我说。
  朱丹妮与三位太太在酒楼打麻将,我去到的时候,朱丹妮输了很多钱。
  「朱小姐,你的钻石戒指好漂亮呀。」我看到她左手无名指换了一枚新的钻石指环。
  「今天刚买的,现在就输钱。」她埋怨,「很想吃猪红萝卜啊,这里有没有?」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人说:「这种地方怎会有猪红萝卜啊!」
  「附近好象有一档,我去买。」我说。
  「怎好意思呢?」朱丹妮说。
  「不要紧,我自己也想吃。」我说。
  我走到附近一个小食档买了一大盒猪红萝卜,刚在这个时候碰见晓觉。
  「你拿着什么东西?」他问我。
  「我很快就来。」我说。
  我匆匆走上酒楼,不小心让萝卜汁溅在我的裙子上,真是倒霉。
  「谢谢你。」朱丹妮说。
  「这一铺牌,怎么样?」我问朱丹妮。
  「你一跑开我便赢。」她老实不客气地说。
  「都是我不好。」
  「多少钱?」
  「噢,小意思。」
  「我是说那些护肤品。」
  「噢,这是单据。」我把单据交给她。
  「唉,好痛。」她用手揉两边的肩膊。
  「是这里吗?」我替她揉揉肩膊。
  「对,很舒服。」
  我本来只是想替她揉两下,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停手。
  「谢谢你。」朱丹妮给了我钱。
  「那我先走啦。」我说。
  从房间出来,晓觉正站在房间外。
  「我们去哪里吃饭?」我问他。
  「随便你吧。」他说。
  「再过两年,我就不做传销商了。」我说。
  我想,再过两年,薪水好一点,晓觉也赚到钱,我才不要做这种奴婢。
  「今天我发了薪水。」我告诉他。
  「是吗?」
  他好象没精打采。
  他送我回家时,我问他:「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他说。
  他现在好象比以前多了很多心事。
  接着的两个多月,晓觉都说要加班,我们很少见面。
  「今天晚上,我上你家吃饭好吗?」那天,我在电话里问他。
  「嗯。」他说。
  我在他家里吃饭,他没有回家吃饭。那天晚上,一直等到十二点,他才回来。
  「你还没有走吗?」他问我。
  「很忙吗?」我问他。
  他点头。
  「那我回来了,你不用送我。」
  「嗯。」他说。
  没想到他真的不准备送我。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问他。
  「嗯。」他闭上眼睛说。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