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猫王      更新:2022-07-12 16:22      字数:4830
  从粹宝斋出来,清媚看了看天色,让冠仲冠海先回去,她想一个人独自逛逛。
  遣走了两人,清媚一手缠着厚厚的布,另一只手却捧着那只檀木匣子,出来这半天,走了许久的路,也买了许多东西,但是心里却仍是感觉空空的。
  她没有照冠玉的话去找那玄衣堂的堂主,自从知道了练雨晴会带来的后果之后,对于那个把她从街头捡回来带大的傲寒,对于那个将她宠上天的暗门,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恨?定是谈不上的,他教她习字,教她读书,教她弹琴博弈,教她习剑练武,可以说他对她用的心思,不亚于任何一个父母或是师父又或是兄长,她对他,始终是有着一分敬畏的,而且更多的,是朝夕相处而生出的感情,对她而言,傲寒是一个亲和的兄长,一个严苛的老师,然而当这份感情在某一天突然被打破,而冒出一份甚至可以称得上的伤害的东西时,她有些迷茫了,她开始排斥自己的身份,排斥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她手里有着用不完的钱,身边有着忠心耿耿的护卫,随时可以凭着自己的身份调动暗门任何一个分堂的所有精锐,但是,她却仍然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穿着华贵漂亮的衣服,带着精美昂贵的首饰,然而她的神情间,却是隐隐的失落与空虚,天下如此之大,却竟无一安心容身之处,家,清媚苦笑了一下,她竟连一个家都没有!
  “姑娘。”清媚捧着那只精致的檀木匣子,神情有些恍惚,就连身边有人唤她,也没有听见。
  一道奇异的香气突然涌进清媚的鼻间,她猛的回神,向左边望去。
  人潮熙攘,街铺林立,热闹喧哗,毫无异样。
  “噫?刚刚我好象看到有人从那房顶掠过去了。”
  “是么?我还以为我眼花呢,好象是个女子,挺漂亮的!”
  两个挑着百货的小贩在清媚面前歇了歇,看向对面的屋顶,然后叽叽咕咕的走了。
  清媚脸上神色变了变,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她右手猛的抠住那人脉门,一个极快的回旋便用另一只手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来人用另一手接住了她动作间抛下的盒子,漆黑的眼眸里明显有些细微的错愕,然后目光缓缓的落在了她卡在他颈间那只裹着厚厚白布的手上。
  “雪衣?”清媚有些惊异,手间传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然而雪衣看向她的目光却让她的脸微微红了红,她居然因为一时紧张而将与她打招呼的雪衣制住了,而且……因为她扣着他的颈的缘故,两人帖得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轻轻的扑在她的脸上,有些暧昧的璇旎。
  连忙松了手,清媚轻轻揉了揉被裹得像个粽子的左手,讪讪笑了笑:“抱歉,你怎么在这里?”
  雪衣淡淡扬起唇角,笑意虽浅,却比昨晚送她走时的清冷柔和了许多,仿佛昨天出现的那一幕是清媚的幻觉。
  “你在我的府外,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媚闻言四处看了看,果然,这里已经是康寿王府的外街,原来她刚才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这里。
  “呵……”清媚笑了笑,之前她似乎记得有人唤她,看样子,应该是王府中的人看到了她,然后通知的雪衣。
  她这声笑意却似并不轻松,仿佛含着一抹说不出来的愁绪与心事,雪衣静静的站了半晌,然后开口说道:“已到中午了,不如到我那里去吃顿便饭吧。”
  清媚仰起脸,轻快笑道:“也好,正好我也无处可去,就在你那蹭一顿饭吃。”
  碧湖潋滟,浮光跃金,几许轻风吹过,拂来阵阵幽渺香气。
  雪衣墨发轻扬,手中执着一个小碗,捻了些许鱼食向水面洒去,只见一条条红色锦鲤欢快的跃了起来,半空中便张口接食,鲜红的鱼尾拍起晶莹的水花。
  清媚手里拿着一壶酒,斜斜倚坐在湖上的亭阁中,她似乎已有些微醉,明眸如剪水,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泛起些许浅浅的红晕。
  拿起面前的杯子倒了倒酒,却发现手中酒壶已空,清媚皱起眉头,嘟哝了一句,手随意一挥,便将那杯子拂倒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滴溜溜打了几个转。
  雪衣侧过身子,却见她已伏在桌子上,平日灵动的大眼睛轻轻的闭着,长长的睫毛不断的轻颤,小脸上一片醉人的酡红。
  那是甘甜的果酒,原本酒力很小,却不想她竟喝完了整整一壶,即使不醉,神智却也不算清醒了。
  似乎听见雪衣的脚步声,清媚慢慢的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里似乎蒙上了些许雾气,如溪水般缱绻,耳际的青丝盖住了她的些许脸颊,只露出尖尖的下颌。
  “你喝多了。”雪衣轻声说道,将她手中的酒壶拿开。
  “没有,我还清醒着呢。”清媚呵呵笑了一声,抿了抿唇,那酒液甘甜醇厚,似乎还有余味留在唇间,“可惜太少了,应该再来一点。”
  “再喝你就真的要醉了。”雪衣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双眸如水,青丝如云,身后的一片美景在他一身白衣之后都黯然失色,“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难处么?”清媚摇了摇头,然而之前在街边闻到异香的那幕场景似乎又在脑海里重现,“是啊,我遇到了难处,你会帮我么?”
  说话间她缓缓撑起了头,斜支在桌面上看着雪衣,他的眉宇极是好看,挺鼻薄唇,剑眉星眸,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睛,哪怕是男人也不例外。
  雪衣眸中有异色浮过,转瞬即逝,让清媚几乎以为是错觉:“自然是会帮的。”
  “那好。”清媚见他答应得爽快,扬唇笑了起来,微醺的笑颜中泛着些许狡黠,“那你收留我几天吧,我遇到麻烦了,我怕有人找我,只有你这里可以让我藏身。”
  雪衣微微愣了一愣,却见清媚把她之前捧着的那个盒子拿了过来:“你答应我,自然不会吃亏的,我现在没带什么东西,就把这个送给你了,当是这几天的食宿费用。”
  清媚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把那啼血珠取了出来,就着里面配有的鲜红绒绳穿了起来,然后一把攥过雪衣的手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个结,扬起脸笑盈盈的看着他:“现在我们说定了,你收留我几天,我送你啼血珠,很公平。”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雪衣抬起手,那根鲜红的绳被清媚打了一个死结,上面穿着的啼血珠温润流华剔透夺目,他一向不喜佩戴饰物,哪怕是最喜穿着的白衣,除了简单的束腰装点之外连同色绣纹也无半点。
  伸手轻轻抚上那颗珠子,触手微冰,浸心的凉,在这炎炎夏日帖着皮肤却极为舒服,雪衣眼里浮起浅浅的波纹,原本想要把它褪下来的念头竟然奇异的转了一转,他微微扬起唇:“这颗珠子很漂亮。”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比这珠子更好看?”清媚突然拉住了雪衣的手,她脸上仍是微醉的惺忪,然而双眼却灿如星子直勾勾的看着他,她的眼神很清澈纯净,像是从未被污染过的碧水,然而她的呼吸骤然帖得很近,雪衣甚至能闻得到她口间呼出的淡淡气息,夹杂着些许芬甜的酒气,像是被这酒气感染了一般,雪衣的呼吸似乎有些失去原有的规律,如玉的脸飞快的染上一抹浅红。
  “我其实一直很奇怪那天的事情,”清媚的脸离他很近,近得只要轻轻一低头便能触碰到一起,酒力慢慢上涌,她似乎并未发现自己现在的行径简直就是一个登徒子,她踮起脚,轻轻的在雪衣的唇上亲了一下,“为什么嘴和嘴挨在一起,就会变得那么奇怪呢……再试一遍吧……”
  她帖在他的唇边轻声的呢喃,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不顾雪衣的无措与慌乱,便再次重重的向他唇上压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订情信物捏,摸下巴,奸笑着遁走!~~~
  表白?
  她帖在他的唇边轻声的呢喃,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不顾雪衣的无措与慌乱,便再次重重的向他唇上压去。
  雪衣全身一震,唇上倏然传来的温软让他微微有些失神,但只一瞬间他便马上回过神来,将清媚推开来,她全身似乎已经没了力气,但是伸手推她之时,竟让雪衣感觉如同千钧重。
  轻轻的喘气,不应该这样的,清媚什么都不懂,尽管是她主动,但却让雪衣感觉是自己逾越失了礼。
  清媚被他推开也不恼,只是双手仍然挂在他的脖子上,明亮清澈的眼睛锁着他定定看了半晌,然后吃吃笑了起来,憨态可掬,比起平日的轻快任性,多了一分可爱。
  “你的性子真不讨人喜。”她微微嘟起唇,似是在埋怨,“又冷,又怪,说翻脸就翻脸……”
  雪衣微微怔了一怔,视线对上她有些灼热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别开眼去,他本就生得极美,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然而清媚的眼神却像是燃着一把热情的火,让他感觉自己在她的注视下变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你醉了。”雪衣轻声说道,“我让下人带你回房休息。”
  说完他起身欲要站起来,却被清媚强横的一把拖住,身势一转便在他腿上坐了下来:“不行!你得陪着我,我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小哥哥不肯说,我只好来问你了。”
  雪衣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全身都挂在自己身上的清媚,想要推,却怕她摔着,就这样坐着,不合礼法,他一向清冷孤越,何曾与人这般亲密接触,偏偏清媚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心无城府毫无杂念,倒是让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微微的轻风从湖面上掠过,荡出一圈圈细微的波纹,雪衣的长发被吹得扬了起来,轻轻柔柔的与清媚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她双颊微红,眼神迷离的看着他,然后手慢慢的就抚上他的脸,轻轻的摩挲,声音如同梦讫一般:“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有很奇怪的感觉……”
  雪衣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浓长的眼睫轻轻的颤了颤,他的肌肤不是完全的白,却温润细腻,如同美玉。
  清媚的手慢慢的滑过他的脸,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眼轮廓,微微斜飞的剑眉,轻轻上挑的眼角,在她指尖的游移下慢慢变得柔和起来,雪衣漆黑的眼眸越来越浓郁,像是被浓黑的墨汁染就一般。
  “你的性子冷,脾气又古怪,可是我一见到你,就会觉得这里……”清媚放下手,指了指自己胸口,“跳得很厉害,像是要冲出来一般,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
  “小哥哥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对我说,要自重……”清媚说着,轻轻颦起眉,她的神情是十分坦然的,但她所说的问题,是谁都清楚的道理,而她却不明白,然而正是因为她的不明白,让她原本就很清丽妩媚的容颜更添一抹天真但却致命的吸引。
  雪衣安静的看着她,她大咧咧的坐在他的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对他上下其手,若是以前,他早就拂袖而去,又或者,如同他第一次看见她时那般,凭着自己的心意杀了她。
  爱慕他的女子有很多,以色相诱的也不少,但是却没有哪个人,能像清媚这样,对他做着登徒子的行为,却一脸纯真坦诚的模样。
  她的纯净,不仅仅是她的不谙世事,更有在那密室之中的相扶相持,她在替他挡那一刀时猛然紧闭起眼睛的样子,在他溺水醒来时又哭又笑的样子,在害怕的时候紧紧攥住他衣袖的样子,明明已经很疲惫却仍然背着他不断说笑的样子。
  一幕又一幕,那些似乎并不深刻的片段,此时却在雪衣的脑海里变得异常清晰,她很任性,有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蛮横,她笑起来的时候轻快而又明朗,似乎从未见过这世上的黑暗与污浊,她难过的时候会哭,哭起来的时候……
  雪衣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前对清媚产生的那些微妙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似乎全部都揭晓了答案,她哭起来的时候,让人心里微微的泛疼。
  是的,心疼,她的脸常常和他记忆中的那张哭泣的脸重合在一起,她常常会让他想起那个也许早就不在世间的女孩,她的眼泪像是灼热的火,将他原本冰封的心一点点变得柔软起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被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