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6 20:47      字数:4806
  「奴才谨遵圣命。」荣公公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皇上。」王康低声提醒。「夜深了,皇上不是要上长春宫去吗?再不走怕宫门要下钥了。」
  绛彩微微一震,长春宫,那是宁贵妃的寝宫。
  「那就走吧。」韫恬深深看了绛彩一眼,不再多说什么,转身飘逸地离去。
  绛彩呆望着他的背影,心口彷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元羲皇帝果真如传言所说的是个好色的男人,在召幸宁贵妃之前还这般轻薄地调戏她。
  她咬着下唇,抑不住心中的幽闷,明知道皇帝宠幸三宫六院是天经地义的事,哪一朝代的皇帝不是如此,
  但是她却为何感到异常烦躁不悦?
  怎么回事?她是替主母讨公道来的,管他后宫有多少嫔妃,那些都不干她的事呀,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只觉得宁贵妃好可怜,元羲帝处死了她的亲阿玛,她还得虚与委蛇,以身侍君,想必宁贵妃被他抱在怀里时一定感到万分委屈难过吧?
  一定要想个法子到长春宫偷偷见一见宁贵妃,也许两人联手,杀掉元羲皇帝会更快也更容易多了。
  没错,她要杀掉他,这是她进宫的唯一目的。
  第二章
  「哦,你说皇帝连提了两回?」
  躺在绣炕上悠悠吸着水烟的皇太后,微讶地放下了白铜水烟袋。
  「是,皇上说,要向太后讨绛彩去养心殿侍候,连说了两回。」荣公公清清楚楚地回禀。
  站在太后右侧的绛彩,垂眸望着青砖地出神。
  「呦,这真是新鲜事儿了。」笑意淡淡浮上太后嘴角。「咱们元羲皇帝待后宫嫔妃温柔多情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这么调戏宫女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荣恩,你听过吗?」
  绛彩不自在地咽下口水,她这辈子也不曾被男人这般调情过,回想起那夜元羲帝调戏她的模样,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解释的奇妙悸动。
  「回太后的话,就奴才知道的,皇上甚少和宫女说话谈笑,开口要宫女近身服侍也是奴才破天荒头一遭听见,皇上对绛彩的喜爱可想而知了。」
  皇太后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将绛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遏。
  绛彩尴尬地抿紧双唇。
  「绝色姿容确实不输给皇帝那些妃子,但是站在那儿不动时还真像汉白玉雕的娃娃儿,漂亮是漂亮,不过却也冷冷硬硬的,全没半点儿柔媚风情,真不知皇帝是喜爱你哪一处?」
  绛彩努力表现漠然,两颊却一片嫣红,泄漏了小女儿的娇态。
  「依奴才看,似乎就是绛彩的『冷硬』,才引起了万岁爷的兴趣。」荣公公陪笑着说。
  「怎么说?」太后轻撇嘴角。
  「万岁爷身边的女人都是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后宫那些主子一见到万岁爷谁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好多分得一点儿万岁爷的宠爱,各宫各院的宫女们又有谁不想引万岁爷注意的,绛彩没这份心思,反倒让万岁爷觉得新鲜了,万岁爷毕竟年轻,凡事都喜欢新鲜,对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你说的也有理,不过……」太后斜眼瞅着荣公公。「这可能只是皇帝注意到绛彩的一部分原因,我怀疑皇帝已经知道绛彩是什么人了。」
  绛彩蓦地一惊,怔然失措地望向荣公公。
  「裕贤府的门人和家奴名单里没有绛彩的名字,皇上应该不会知道才是。」荣公公低垂着头,嘴里虽这么说,但心里并不是那么有把握。
  「那可说不定。」太后吸了口烟,慢悠悠地说道:「皇帝聪明机灵得很,还有他那些个神通广大的四大贝勒,要查出绛彩的身分不是难事。」
  绛彩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在入宫之前,她的名字不叫绛彩,虽然是裕贤府里的人,但是她都只陪着大福晋住在府邸最偏僻的角落,除了陪伴大福晋,她很少与外人接触,她和大福晋几乎是被遗忘的两个人,这样也能让元义皇帝查出她的身分来吗?
  他真有这般神通广大?
  荣公公一直静默着没有答话,额前一道冷汗划破他内心的恐惧,他怕的是一旦绛彩的身分暴露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肯定不保。
  「绛彩,你想替大福晋报仇是你对她的一片孝心,但是面对元羲皇帝你还太稚嫩了,说不定一交手,你就会让他给生吞活剥了去。」太后阴冷地一笑。
  现在的她千万分后悔十五年前不该挑上韫恬当皇帚,当年,从怡亲王府将谧恬接入宫即位,仅仅五岁的他竟能将繁褥的宫廷礼仪自如进行,毫无失态,当时便十分惊讶他的天资聪颖。
  登基大典那日,韫恬穿上龙袍坐在太和殿宝座接受群臣叩拜时,神情自然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仿佛天生就该坐在这张龙椅上接受臣民朝拜,即使见到自己的亲阿玛跪在群臣中朝他行三跪九叩之礼,小小年纪的他竟能忍耐着不哭喊出来,那时候,她就该从韫恬不寻常的表现看出他的将来了。
  韫恬太聪明睿智,不会是个可以受制于人的皇帝,可惜,当她明白时已经太晚了,他大刀阔斧地斩断了等同她右翼的裕贤,重用四大贝勒剪去裕贤的党羽,正式宣告他的臣民,他才是大清国真正的皇帝。
  被他反咬的那一口太痛了,她岂会甘心。
  「绛彩呀,你别小看他了。」太后幽幽冷笑。「表面上他似乎风流得很,可是仔细瞧清楚,你才会发现他把每个女人迷得团团转,然而却没有一个女人影响左右得了他。」
  绛彩呆怔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一片迷惘。
  「别把韫恬当成了庸君,绛彩,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你里里外外都看穿了。」太后冷冷地盯着她。
  绛彩怔忡良久,眸心闪过一道冷光。
  「太后,绛彩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宫的,在皇上看穿我之前,我就会与他同归于尽了。」
  「若没有必死的决心,你也绝对暗杀不了他。」皇太后沈着脸冷哼一声。「总之,在皇帝面前你的戏要演得象样一些,无论如何都要在他察觉之前得手,否则不只你们这些人要去见阎王,就连我这个皇太后也会有事,你的身上可是牵着几条人命,听明白了吗?」
  「奴才听明白了。」绛彩低声应着。
  「机灵点儿,别一看见皇帝就忘了自个儿是谁,要是让我知道你起了背叛之心,定将你凌迟处死。」太后的声调冷如冰锋。
  「奴才明白。」绛彩冷冷地打了个寒颤,木然僵立着,仿佛只身孤立在悬崖峭壁上,陷入一个进也是死,退也是死的绝境。
  这是她的选择,她没法后悔,也不能后悔了。
  ## ## ## ## ## ## ## ##
  养心殿东暖阁内,韫恬专注审阅着御案上的名单,诅骁坐在下首喝着香馥馥的热茶。
  「这名单上有裕贤的两个侧福晋,却为何不见大福晋?」韫恬奇怪地问。
  「臣听说裕贤死的那日,她也跟着自缢身亡了。」规骁说道。
  韫恬闻言怔住。
  「大福晋没有子女?」他神色古怪地蹙眉审视名单,似乎在确定什么。
  「没有。」韫骁微微耸肩。「这位大福晋命运坎坷,一生育有一子两女,但是都在六岁之前就夭折了,没有一个存活下来,她悲痛异常,后来哭瞎了双眼,从此独居佛堂,她与裕贤情深意笃,在得知他被处死后,她也追随他而去了。」
  韫恬眼中流露出黯然的神色,这是一个失去子女的可怜母亲,就像他的额娘,在他五岁入宫当了真龙天子那一年,她便彻彻底底失去了他,即使在宫中朝宴上,见了也不能唤一声额娘,只能称她怡亲王福晋,额娘见了他,也只能远远地跪在地上叩见皇上。
  为何人世间总要不停上演这种生离死别的悲剧?
  「她是独居的吗?」他垂眸深思,淡淡地问道。「双目失明的人日常生活一定需要人照料,可知道服侍她的人是谁?」
  「是一个小姑娘,裕贤府的下人说大福晋都唤她仙儿。」
  「仙儿?」韫恬微眯双眸。「这个仙儿如今在哪里?」
  「行踪不明。」
  韫恬蹙眉斜睨喂骁一眼,他要听的可不是「行踪不明」四个字。
  「皇上别恼。」媪骁浅笑道。「自从裕贤死后,府里近百名的下人逃的逃、跑的跑了,根本没有人知道仙儿究竟跑到哪里去,麻烦的是,仙儿这个小姑娘是在襁褓中被丢弃在裕贤府门口,由大福晋扶养长大的,所以除了裕贤府,没有人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
  诅恬怔然盯着名单上的「仙儿」两个字。
  她是个弃儿?
  大福晋代替她的父母将她扶养长大,而她也抚慰了大福晋失去子女的伤痛,两人彼此依赖、分享生活、共度寂寞的日子,感情必然深刻无法割舍,但是他却间接害死了大福晋,夺走了她生命中唯一的亲人。
  她一定恨他!
  「臣已经派人暗地寻查,过些时日或许就能找到人了。」韫骁接着说。
  韫恬怔仲良久。
  「不用找了。」他忽地开口。
  韫骁不解地看着他。
  「朕知道她在哪里。」他深深叹息。
  韫骁沉思片刻,眼神一凛。
  「皇上认为绛彩就是仙儿?」
  「八九不离十。」他点点头。
  「皇上,绛彩被皇太后留在慈宁宫当宫女,这么做是何企图?」
  「怕是要将绛彩栽养成一朵最毒的花吧。」韫恬怅然地低喃。
  这句话令韫骁不由得警戒起来,他深知韫恬的性格和脾气,对女人他分外温柔体贴,美女的撒娇更让他没辙,如果绛彩就是仙儿,那么她将是宫中最可怕的一朵毒花,很有可能危害韫恬的性命。
  「皇上!」韫骁霍地站起身。「绛彩此人万万不可留在宫中。」
  韫恬寂然深思,交搭着十指缓缓靠入椅背。
  「不,朕有意让她进养心殿侍候。」
  「皇上!」诅骁不敢置信。
  「绛彩的事你们都别插手,朕要自己处理。」
  他无奈叹息,视线落在殿前一盏琉璃宫灯上,凝睇着系在宫灯底下随风摇曳的彩穗。
  绛彩啊绛彩,你真是仙儿吗?
  若你真是仙儿,你接近我想得得到的是什么呢?
  我能令你如愿吗?
  ## ## ## ## ## ## ## ##
  戏台上正在演出「坐宫」。
  皇太后端坐在对面观戏楼的大迎榻上悠闲地看戏,身边坐了一排盛妆的美丽女子,陪着皇太后谈话说笑。
  绛彩和玫儿分别侍立在皇太后身侧。
  从这些女子的言谈中,绛彩多少猜出了她们的身分,原来她们都是元羲皇帝的妃子。
  这些妃子们一个个美若天人,令绛彩感到奇怪的是,她们互相不都是对方的情敌吗?怎会相处起来的气氛如此融洽和乐?
  从前,裕老爷身边只有两个侧福晋,就已经把府里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彼此见着了面也都像是见到了仇人般分外眼红,尤其是二福晋的女儿入宫封了宁贵妃之后,在府里更是氯焰高涨,别说把三福晋给踩在脚下,就连大福晋她也不放在眼里,怎么元羲皇帝身边有六个妃子却还能一团和气?她实在弄不明白。
  戏台上的铁镜公主努力猜着驸马爷的心事,站在台下的绛彩也偷偷猜着,坐在最外侧一直不说话的美丽主子,是不是就是宁贵妃呢?
  「皇上驾到!」
  远远传来了王康的一声传呼,众嫔妃们一一起身,目光全都神魂不属地飘往观戏楼外,等待着俊逸的修长身影出现,唯独皇太后无动于哀,面无表情地径自看戏。
  韫恬潇洒地走进来,朝上座屈膝行礼。
  「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皇太后正眼没瞧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皇帝政务繁忙,今儿怎有闲情雅兴到这儿来看戏?」
  「儿臣已有许久不曾陪皇额娘看戏了,今天得空,便来凑凑热闹。」谧恬悠然一笑,眼角余光瞥见了低首敛眉的绛彩。
  一看见韫恬,又听见他说话的声音,绛彩的心脏莫名地乱跳起来。
  「那就坐会儿,一道看看戏吧。」皇太后眼睛望着戏台,漫不经心地说。
  「是。」
  韫恬一落坐,众嫔妃轻盈地步上前蹲身施礼。
  「奴才请皇上安。」
  「你们也坐吧。」
  「谢皇上。」妃子们纷纷坐下。
  「绛彩,你去把我那小米白果粥给皇上盛一碗过来。」皇太后忽然说。
  「是。」绛彩微微一惊,慌忙回身解开黄云缎包裹着的食盒,舀上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白果粥,小心翼翼地捧到韫恬面前。
  「谢皇额娘。」韫恬从绛彩手中接过来,深深瞅她一眼。
  绛彩不敢回望,慢慢退回到皇太后身后。
  「趁热暍,喝完了粥身子就暖了。」皇太后难得亲切。
  「是。」韫恬慢条斯理地喝起白果粥。
  「今儿天冷,皇帝身上的衣服未免单薄了些。」皇太后眼神冷厉地瞪向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