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上网找工作      更新:2022-07-08 12:30      字数:4890
  庄晔和裘卿妤一块儿长大,童言稚语,没少闹笑话。便是玄康帝,也以逗弄他们二人为乐,直呼他们是他的开心果儿。
  做皇帝的,大约都有些古怪心理,既希望人人敬他、畏他,又希望有人能够不惧怕他,让他感受到普通人的滋味,所以庄晔和裘卿妤这两个吵吵闹闹在他面前半点儿不拘束的闹腾孩子,反倒奇异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对他们更是放纵。于是这两个孩子越发地无拘无束,或者说天不怕地不怕起来。
  皇后本还担心他们这样子发展下去,会不会超出了玄康帝容忍的底线,可后来她又发现,这两个孩子闹归闹,心里却都是有数的,从来不会太出格。就算偶尔出了格,造成的结果也是叫人哭笑不得,可气又可乐的,不仅没招了玄康帝的厌烦,反倒越发逗得他开怀。知道这两个孩子该有的心眼儿一点儿也不少,皇后便也渐渐放了心。
  有了玄康帝和皇后的双重纵容,两人更是神憎鬼厌地淘气,偏偏谁也拿他们没办法,一个个都只能对他们绕道而走。
  这其中受害最深的,就是太子庄暘。
  那段时间,庄暘的日子过得真可谓是水深火热。庄暘比庄晔大十四岁,正是容易心浮气躁的少年时期,被两个小鬼头缠上,更是暴躁得恨不得把他们两个塞回各自的娘肚子里去。
  庄暘一开始还借口学习政务不理他们两个,结果庄晔居然跑去求了玄康帝,领了个差事,美其名曰“陪太子读书”。庄晔还理直气壮地说裘卿妤就要满七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要抓紧时间好好和太子哥哥培养感情。
  庄暘差点没叫他给气得闭过气去,可庄晔领着“圣旨”呢——虽说这“圣旨”根本就是玄康帝为了看笑话下的,庄暘也不能不当回事啊?所以只好由着这两个跳蚤样的孩子“陪太子读书”了。这一陪,就是十年,裘卿妤满了七岁便跟着皇后娘娘学规矩礼仪去了,庄晔仍然继续纠缠着,直到他十四岁自请入了军营,这“陪太子读书”的差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可以说,庄暘后来的养气功夫,绝对是被庄晔给磨出来的。用庄暘的话来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根本不算什么,被庄晔折腾了十年,就是五岳所有的山都崩了,也没什么好色变的了。
  当然,若庄晔只起了磨练庄暘脾气的作用,他也不至于被其他皇子百般忌惮了。
  庄晔是在十四岁时自请入的军营,皇后那么宠爱他,却也没有坚持反对他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对于太子、对于皇后、对于华家,都极其不利。
  华家是以军功起家的,大靖朝的西方疆土都是由华家人镇守,三十年来从无有过变故。偏生那一年,西戎人犯边,守边大将华奎却作战失误,败于延凉城,延凉城失守,西戎人进城烧杀掳掠,虽则华奎战死于破城之际,虽则领援军赶到的华刳将西戎人赶出了大靖,却仍无法抹除华家的罪责,那段时间,华家被置于风口浪尖,先是失了西北兵权,后又频繁遭人攻讦,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不止如此,还可能连累到宫里的皇后和太子。
  当时西北兵权无主,引得各方人马争夺,当时呼声最高的,是西宁郡王霍熙。
  西宁太妃韦氏,是宫中韦德妃的姑妈,霍熙和韦德妃是表兄妹的关系,那么毫无疑问的,如果西北兵权落入西宁郡王之手,绝对就会成为韦德妃所生皇七子庄曙的后盾。
  庄晔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毅然挺身而出,在玄康帝的寝宫承启宫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终于获得了玄康帝的允许,入了西北军成了一员小将。与此同时,霍熙被封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领西北军兵权,对西戎人展开了报复性的战争。
  整整五年,庄晔和霍熙在西北军营里,展开了一场权利的争夺。
  第9章
  十四岁的稚嫩皇子,对上已近中年的霍熙,要想在军营里站稳脚跟,到底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防备了多少伤人的暗箭,没有经历过的人,大约是永远都不会体会得到的。
  若非庄晔在军事上拥有着如同鬼才一般的天赋,上阵杀敌时又极是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平日里更是与官兵同乐,插科打诨、嬉笑怒骂间全然没有皇子的架子,根本不可能获得那么多将士的支持和尊敬。他的军功,是实实在在用满身的伤痕换来的,霍熙一派即便有意打压,也不得不顾忌玄康帝派来的监军李觅的眼睛。
  西北军中这种矛盾,自然被李觅全然看在眼中,上折子报给了玄康帝。
  玄康帝对这种情况,倒是满意,一个铁板一块掌握在一个人手中的军队,绝对是遭皇帝忌惮的。所以,他对这种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于庄晔这样一个儿子,他也是感到万分骄傲的。
  等到庄晔渐渐成长,军衔也升至从三品的云麾将军,终于让霍熙感觉到了威胁,两方人马越发剑拔弩张,终于叫人钻了空子。
  那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
  已经被大靖军队打怕了的西戎人,因为过冬实在艰难,终于还是打起了大靖的主意,虽说没敢攻掠城池,却专挑那种偏僻的村落或小城镇劫掠,且每每将人都杀个精光,十分凶残。
  西北军大怒,碍于天气因素,无法出动大军,最后派出五支千人小队,追堵西戎人。其中一支,就是由庄晔领兵的。
  西北军此次的作战方略,本就不是想要全歼西戎人,不过在发现西戎人马时做一波突袭,一触即走,为的是要西戎人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没有精力再劫掠大靖百姓了。
  若是如此,庄晔并不至于遇到危险。但是,有人将他的身份和行军线路泄露给了西戎人,使得庄晔的这支千人队最后被西戎人大批兵马重点围追堵截,不得已之下,且战且退,最后被逼入云间山脉。
  庄晔行踪泄露的消息传回延凉城,霍熙便知自己被算计了。霍熙确实恨庄晔入骨,但绝对不会希望庄晔在自己这里出事,否则别说掌控西北军,就连回京之后能留下个脑袋,也算是皇上开恩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调查是谁泄露了庄晔的行踪,他身边的一个军师就先服毒自尽了,霍熙颓然地发现,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这个计谋着实狠辣,既除掉了庄晔,也让霍熙灭了顶,再延伸出去,就是太子党和七皇子党的互相厮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幕后主使者所谋非小。
  等玄康帝知道消息,简直是目眦尽裂,皇后更是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却是裘卿妤站了出来,主动要求去西戎之地寻找庄晔。因为庄晔离京多年,两人一直没有成亲,但是,裘卿妤却说:“我既已许他为妻,今生便只认他一个了,若他还活着,我便带他回来成亲,求一个生而同衾。若他已经死了,那么我便在他埋骨之地嫁给他,求一个死能同穴。”
  玄康帝和皇后都被震撼了,最后终于让裘卿妤在数十个大内侍卫的保护下,前往延凉城,同行的还有白先生。
  裘卿妤一直知道白先生非比常人,但从未想过白先生居然会有那等神仙手段,只掐指一算,便算出了庄晔等人所在的位置,并且还能施展障眼法,带着他们从西戎人军队旁经过也没被西戎人看见,若非白先生最后施展手段消去了大内侍卫们的记忆,恐怕玄康帝会忌惮得用尽方法也要杀了他的。后来这也成了裘卿妤和庄晔两个人藏得最深的秘密,就连太子都没有告诉他。
  当裘卿妤终于在白先生的帮助下找到庄晔的时候,原本健壮结实的庄晔已经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架子,随行的将士更是死得只剩下三十多人。
  当庄晔见了裘卿妤,听了她说“死同穴”的话,被逼到绝境还能踢着手下兵士的屁股说流血不流泪的话的庄晔,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甚至顾不得自己虚弱至极的身体,硬是拉着裘卿妤当着那生还的三十多将士的面拜了天地,并说那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记忆。
  那三十人能从死亡线上挣扎而回,心性都磨练得极为坚定,有血性又有韧性,未来的日子里更是逐渐成为了大靖军队中的中流砥柱,却自始至终都对庄晔忠心耿耿,对裘卿妤也万分敬重。
  也许正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俗语,当庄晔回到京城,玄康帝和皇后见了他的模样和满身的伤痕,都是心中大恸,千方百计想要弥补于他。
  玄康帝封了庄晔为诚恪郡王,赐下郡王府,又令礼部立刻筹备庄晔和裘卿妤的婚礼。彼时庄晔还是瘦得很,皮肤又黑又黄,裘卿妤含泪嘲笑他,说他是世上最丑的新郎了,庄晔却回道,他是世上最幸福的新郎。
  庄晔成亲后,很是过了一段轻松的神仙日子。
  霍熙已经被押回京城,以通敌的罪名,判了斩刑。玄康帝法外开恩,没有株连霍家九族,只将其都贬为了庶民,自此西宁郡王府消失了。
  因为这件事,韦德妃和七皇子也都受到了牵连,很是沉寂了几年。
  等到庄晔修养好了身体,西北大军的兵权,便落入了他的囊中,带着裘卿妤镇守延凉城,转眼又是两年。期间,庄晔长子庄煜出生。
  大靖不似前朝,大靖分封的王爷是没有封地的,皇子皇孙注定一辈子呆在京城里,不得皇命不得擅自离京。庄煜的出生,意味着他是不可能跟着庄晔和裘卿妤在边城长大的,他必须回京。
  裘卿妤当然不可能放着年幼的儿子独自回京,于是只能跟庄晔分离,带着儿子回了京城的诚恪郡王府。
  于是庄晔独自一人又留在延凉城待了一年多。
  这几年,大靖和西戎人冲突不断,但是论国力兵力,西戎人是远远不及大靖的,他们唯一的优势在于他们个人的悍勇,也许一个西戎士兵,可以敌得过大靖两个士兵,但是,大靖的兵力又何止是西戎的两倍?更何况,庄晔并不是个喜欢拿命换命的将军,他有谋略、擅兵法,也不忌讳用一些不那么正大光明的战术,西戎人在他的手上,着实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去。
  几年下来,西戎人元气大伤,也被打残打怕了,无奈之下只得派出使团议和。
  庄晔眼看这西北之地也一时起不了什么风浪了,而西北的将士们也都历练了起来,应付西北局势,绝对绰绰有余,干脆就请旨回京去了。他又不想谋反,犯不着紧攥着兵权不放遭人忌讳,反正这西北大军里他的心腹不少,他即便回了京,不说能够对西北军如臂指使,但是旁人要想插手西北军的势力,却也是不必想的了。
  原本,西北一安定,庄晔的手握重兵就显得非常刺眼了,很多人都在暗地里计划着一定要把庄晔调回京里,也趁机想要挑拨起玄康帝对庄晔的怀疑。
  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庄晔就自请回京了,这一下子,玄康帝原本生起的一些猜忌,一下子就被扼杀了。反倒是那些借机挑拨的大臣,个个被玄康帝在心里记了一笔。
  庄晔这一退,却在玄康帝的心中又进了一步,这自然有人看不下去,想要打压。
  正在这时,西戎人俯首称臣,朝中敦亲睦邻的气氛越发融洽,负责议和的文臣们端着天朝上国的架子,有了面子就忘了里子了,居然觉得西戎成了大靖的臣属国,就该由朝廷扶持,不仅主张支援粮食、布匹等物资,还打算派出农民、工匠,教会西戎人种植和纺织等技术。
  庄晔一听,差点没气炸了,他拼死拼活地打仗,士兵们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给西戎人送东西、送技术的?坚决不能答应。
  庄晔不仅反对扶持西戎,更提出要西戎奉上大批的牛羊、皮革、金银,作为对大靖的补偿。
  于是便有那迂腐又耿直到脑筋从来不转弯的文臣认为庄晔小家子气、贪财,没有天朝上国皇子的风度,再被有心人一挑拨,甚至弹劾起了庄晔杀戮过重、卑鄙善谋,在战场上所施的计谋阴狠毒辣,败坏了大靖正义之师的名声。
  对此,庄晔根本就是嗤之以鼻。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壮,他既然有能力避免牺牲,为什么要拿将士们的性命去拼一个光明正大?兵不厌诈,自古如此。
  因为西戎人称臣就得意,这些人也未免太过浅薄,不,或许该说他们的眼光局限在书册上,局限在道理上,却不知道现实生活的鲜血淋漓。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如果输的人是大靖,西戎人绝对不会介意显露一番他们“老鼠吞象”的野心。
  庄晔不是个能和人讲道理的,更何况这些文臣靠笔杆子治世,哪个都能头头是道地说得他没话反驳。庄晔对抗这些文臣坚持的办法,是简单粗暴的。他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