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的对不起，都该由我来说，林楠？
  袁朗，我
  嘘，他的食指轻轻的放在我的唇上，现在先听我说好吗？
  袁朗拉着我走到沙发前，让我坐下，他盘腿坐在了我前面的地板上。
  他的手，一直紧握着我的，没有放开。
  然后，他发现了我手里一直握着的不倒翁。
  一直都拿着它？
  恩。
  知道我为什么送给你这个吗？
  袁朗似乎并不想我回答，只是从我手里接过，放在了地板上。
  他一次次的推倒不倒翁，而不倒翁一次次的站了起来。
  你看见什么了？袁朗问。
  不倒。
  对，不倒。不管我怎么推倒它，它都会站起来？
  恩。
  好，林楠，我就想你像这个不倒翁一样，无论经历多大的伤痛，都会重新站立起来，好吗？
  好。
  袁朗重新把不倒翁放回了我的手里，再轻轻的合上，用他的大手合上了我的小手。
  林楠，现在你来听我说？
  恩。
  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想再听了，就像以前蒙住我眼睛那样蒙住我的嘴，那我就停止？
  恩。
  。。。。。。
  …林楠，五年前有个老虎团的列兵因为急性阑尾炎被拉到你们野战医院做手术，你忘了给他打麻药，他疼的在手术台上大叫，你不以为然的对他说“喊什么呀喊什么呀，老虎团还怕疼啊”。后来，在他高烧昏迷的三天里，你一直注视着他，照顾着他，直到　你去参加抗洪大堤的救护。临行前你曾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滴泪。这些，你记得吗？
  恩，我记得。
  …这个老虎团的列兵是谁？
  是你，袁朗。列兵袁朗，老虎团的兵。
  …林楠，三年前有个86749部队的少尉因为手臂受伤又被带到你们野战医院包扎，你冷静的拆穿他那个自大的谎言“M16近距穿透”，你的手心里曾经滑过他的一滴泪，你曾经告诉他什么是军人的人道和军人的职责，来安慰他第一次杀人后的沉重和迷茫。你还对他说让他安心熟睡，你会在天亮同伴来接他时叫醒他。这些，你记得吗？
  恩，我记得。
  …这个86749部队的少尉是谁？
  是你，袁朗。少尉袁朗，86749部队。
  …林楠，现在有个86749部队的上尉因为休假回家，在他的家里遇到了你，他陪着你去找你妈妈曾经住过的孤儿院，他带着你吃到你妈妈给你做过的“球球汤”，他送给你一个小小的扮着鬼脸的不倒翁；他帮你找到了你所想念的队长队友的照片，甚至在今天下午，他该死的对你发火，对你大吼，把你丢下。这些，你记得吗？
  恩，我记得。
  …这个86749部队的上尉是谁？
  是你，袁朗。上尉袁朗，86749部队。
  …好，林楠，告诉我，列兵袁朗，少尉袁朗，上尉袁朗，他们都是谁？
  他们是你，袁朗。
  …全都是我，对不对？
  对，全都是你，袁朗。
  …好，林楠，现在我要你记住，我在分开的这五年里一直都记得你，记得你带给我的深重痛苦，记得你注视我的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记得你在我脸上留下的那滴泪，记得你离去时单薄纤细的背影，记得你冷静的拆穿我自大的谎言，记得你手心里曾滑过我的一滴泪，记得你带给我的莫大安慰，记得你让我安心熟睡，记得你说会在天亮同伴来接我时叫醒我。这些，你记住了吗？
  恩，我记住了。
  …好，林楠，现在我还要你记住，在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的时侯，我很庆幸能够再次遇见你。所以我就对自己说，袁朗　，这一次你一定要把林楠留下，留下她，做你的妻子。这些，你记住了吗？
  恩，我记住了。
  含笑，带泪，点头。
  …好，林楠，现在你能相信我吗？相信我可以带给你幸福，相信我可以分担你的痛苦。这些，你能相信吗？
  恩，我相信。
  含笑，带泪，点头。
  …好，林楠，现在你能告诉我吗？告诉我三年前的那个早上，为什么不是你去叫醒我？为什么你要请假回家？为什么你会提前复员？在分开的这三年里，你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你能告诉我吗？
  这些，你能告诉我吗？
  这些，你能告诉我吗？
  看着袁朗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温柔与坚定，想起他刚刚要我记住的那些话。
  我想，我能。。。。。。
  袁朗篇
  看着林楠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痛苦与挣扎，想着自己刚刚问她的话。
  我想，我是不是又逼她了。。。。。。
  我静静的等着，等着她蒙住我的嘴，或是她再一次痛苦的崩溃。。。
  安静，很安静。。。
  终于，我等到了，我梦寐以求的话
  袁朗，我的父亲牺牲了，就在我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天。
  林楠，谢谢你告诉我。
  袁朗，我得过自闭症，就在父亲刚走的那几个月。
  林楠，谢谢你告诉我。
  袁朗，是堂哥打醒了我。后来我上了学，毕了业。我想完成父母的遗愿，所以我来到这个城市，又被袁姐和欣欣捡回了家。
  林楠，谢谢你告诉我。
  袁朗，我一直都记得你，记得列兵的你，记得少尉的你，我一直都记得。我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楠，谢谢你告诉我。
  袁朗，我以为只要把过去的记忆都忘了，就不会记起我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要记得你。
  嘘…轻轻的点住林楠的唇，谁说你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林楠，你怎么会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呢？
  缓缓的将默默哭泣的林楠揽进怀里，轻声问她：林楠，现在抱着你的人，是谁？
  是袁朗。
  好，现在他是你的了。袁朗，他…是…你…的。所以，你不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你还有袁朗，懂吗？
  恩，懂。
  好，现在听我的话慢慢闭上眼睛，慢慢想想，想想你的妈妈，想想你的爸爸，想想你的堂哥，想想你的大伯大伯母，想想我姐，想想欣欣，想想他们对你说过的话，想想他们有没有离开你？
  。。。。。。
  。。。。。。
  林楠篇
  听着袁朗的话，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想他们对我说过的话。。。
  想着妈妈，想着妈妈对我说：晴晴啊，你是妈妈最爱的女儿，你是妈妈最宝贝的女儿，妈妈最爱你了。。。
  想着爸爸，想着爸爸对我说：晴晴啊，你是爸爸最爱的女儿，你答应爸爸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活。。。
  想着堂哥，想着堂哥对我说：晴晴，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要把心疼你的我们折磨到什么时候。。。
  想着大伯大伯母，想着他们对我说：晴晴啊，你要记着回家啊，一定要记着回家来啊。。。
  想着袁姐，想着袁姐对我说：林楠，我把你看成一家人。。。
  想着欣欣，想着欣欣对我说：姨，姨，我不要姨姨走。。。
  我想着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对我说的话，我知道他们全都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林楠，他们有没有离开你？
  没有，在他怀里我慢慢的摇头，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离开我，他们都在我的心里。
  …所以，你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对吗？
  恩，我有他们，有他们每一个人，我还有你，袁朗。所以我不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我被袁朗紧紧的抱住。
  …谢谢你林楠，谢谢你终于走出来了。
  他的话里，带着满足和欣慰。
  其实，该说谢谢的那个人是我，是我该谢谢袁朗。
  谢谢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的带着我走了出来，走出那个被自己上了锁的阴暗小屋。
  第十五章
  林楠篇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我睁开眼时，看见的，是袁朗。
  带着温柔笑意的袁朗，在看着我。
  你干嘛看我？声音哑哑的。
  看睡美人啊！他皮皮的回答，递给我了一杯水。
  喝下水，感觉喉咙舒服多了，又问他，你看了多久了？
  恩，我算算啊，总计七小时三十二分，秒数就忽略不计了。他看了看表颇为认真的回我。
  你都没睡？
  你说呢？
  你不睡觉看我干嘛？
  我在看我老婆睡觉的样子，我总得知道我老婆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打呼说梦话啊！
  我才不会打呼说梦话呢。气愤中。。。
  呦，承认啦，承认你是我老婆啊！他一脸奸笑。
  我才没有。嘴硬中。。。
  没有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
  没有。啊，不要挠我痒，你讨厌啊袁朗，住手袁朗。我边笑边叫。
  这个家伙使贱招。
  不要，住手袁朗
  认不认，说？他还是不停手。我打小最怕就是被人挠痒痒了。
  认，认啊，你停手啊
  认什么，说？
  是你老婆啊。我大声的喊。
  他终于停手了，趴在我身上，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承认了不就好了！老婆！
  我，我还没嫁你呢，你瞎叫什么啊！满脸通红中。。。
  那不是迟早的事，不得先习惯习惯啊！继续一脸坏笑。
  你。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闹你了，眼睛还疼吗？
  眼睛？
  对，你的眼睛。
  眨巴了几下，不疼啊。
  睡的还真死，冰毛巾敷在眼睛上都没感觉，我看半夜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卖了你舍得？脱口而出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是，我舍不得，老婆大人！说完，一个吻，印在了我的唇上。
  我得到睡美人的早安吻啰。他大笑着说。
  懒得理你。
  好，懒得理我你就起床去洗洗，我去给老婆大人做早餐，吃完了咱们出去。
  懒得再去纠正他话里的称呼，只是好奇他又会带我去哪，不都逛了差不多了嘛。
  咱们去哪？
  秘…密…。丢下两个字就摇头晃脑的走出去，嘴里还哼着歌。
  这个家伙，一晚上不睡还这么精神。
  屈起腿，把脸靠在膝盖上，想着昨天晚上。。。
  慢慢的，嘴角上扬，我知道，我的幸福，在我以为全部失去后，重新回来了。。。
  袁朗篇
  系上围裙，打开冰箱，拿出牛奶，鸡蛋，和面包。
  技术有限，只能给林楠弄这个了。
  一边做着早饭，一边想着林楠。
  抛开了过往沉重痛苦的她，今早笑起来是那样的轻松和快乐。
  林楠，她终于找回她以为已经失去了的幸福。
  姐，我终于牵着林楠的手，一步步的带着她走出来了，走出那个被她自己上了锁的阴暗小屋。
  姐，我终于做到了。
  老婆林楠，林楠老婆，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铃铃铃铃铃…
  电话？
  这么早谁啊？这还不到九点呢！
  擦擦手，走出厨房去接电话。
  …喂，谁呀？
  …是我。
  …铁大？
  …队里接到任务，你休假结束，立刻归队。
  握着电话的手一紧，心沉了下去。
  …是。
  …队里给你订了票，车站预留。今晚十一点的火车。
  …是。
  …那就这样，回来再说。
  …是。
  挂上电话，我在发愣。
  任务，归队，十一点，林楠，这四个词在我脑袋里来回晃。
  今晚十一点，也就是说我和林楠只能再呆不到十四个小时。
  闭着眼，深深的叹口气，怎么这么快啊！我还以为。。。。。。
  袁朗？你怎么啦？林楠看上去有点担忧的样子。
  没事啊。
  谁的电话？
  打错了。
  不想告诉她，至少不想现在就告诉她。
  走吧，吃饭去，我弄好了。
  牵着她往餐厅走。
  你做了什么啊！
  烤面包，煎鸡蛋，煮牛奶。
  你这回鸡蛋又报销了几个？
  四个。
  比上回少了两个。
  是啊，有进步吧。来，打个赏吧。
  你你别又亲过来啊…
  林楠篇
  谁想得到，袁朗的“秘密”居然是带我来到了游乐场，还站在了这个翻滚过山车的前面。
  这个人，今天怪怪的，开车来的路上也没怎么说话，绷着个脸，就连等个红灯也要把手伸过来拉一拉。
  现在，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和一帮十七八岁的孩子站在一起，排队等着上去。
  袁朗，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好看？
  有吗？他像是察觉了我的不安，扯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