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2-07-04 09:52      字数:4841
  “是。”
  “这是怎么了,奴婢不过离了一会儿。陛下,陛下!”旺财趁着长流同韩毓下棋,便悄悄溜回冬暖阁命人点了些安眠的熏香,不想赶回来却是这番场景,一时吓得魂飞天外。
  长流却想,幸亏方才旺财不在这儿,否则她又多了一层顾忌,口中笑骂道:“朕还没死呢,你嚎什么。”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旺财便抽抽噎噎地哭起来。长流也知他一贯是临场镇定,却常常事后腿软,也不知算不算一大优点,便也由着他。
  这么一闹腾,已经到了寅时,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上朝。
  金銮殿上,王素和抢先跪下启奏道:“臣要弹劾李嗣同李大人。”一顿,他瞥了一眼站在身前的李嗣同,继续道:“李大人纵子行凶案已经判了,可诸位大人只怕还不知道,李大人的这个宝贝小儿子,其实是先帝爷驾崩的时候有的。李大人可谓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群臣一听不由议论纷纷,谁心里都清楚,大不敬的罪名一旦坐实,李嗣同的仕途便算到了头。
  “王爱卿,此事可有人证物证?”算算李桐的年纪确实差不多,不过这不能成为铁证。
  “李桐行同禽兽,自然是因为得了李大人的真传。”王素和既然敢捅李家的马蜂窝,一出手便不会留给对方任何喘息的余地,因此话也说得刻毒无比。
  李嗣同脸上青白交加,当即辩道:“你,你含血喷人!”他这一声是从胸腔里憋出来的,想来是最近没少受王素和的气。
  “哦,难道李桐不是李大人的亲子?”王素和一顿之下微微一笑,接着道:“那我就放心了。原本看在李大人为国为民操劳多年的份上,李桐才从斩立决被改判为流放的。如果李桐的身世另有隐情,那……”
  这轻飘飘的一句仿若炸雷一般,炸得李嗣同耳际嗡嗡作响。他当即明了,如果今日他不去了这身幞头、绯袍,那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就得身首异处。
  长流将手抬起,懒洋洋一伸:“李嗣同,你尽可以自辩。”
  李嗣同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这身官袍早晚保不住,只得捶胸顿足泣道:“臣有罪。”
  有这一句便够了。
  下了朝,长流觉得自己头重得很,坐在御辇上便有些东倒西歪,回到寝宫更想倒头补眠,无奈回头一望,奏折堆积如山。她轻轻叹了口气,在御案前坐下,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奏折。
  旺财端上一盏茶,轻声劝道:“陛下,您要不先小睡片刻。”
  “楼相若是求见,让他进来便是。”
  旺财听陛下如此说,也不好再劝,心下一叹,便悄悄退至殿外,在门口守着。
  楼凤棠进殿的时候看见殿内轻烟袅袅,女皇陛下趴在御案上,一颗小脑袋微微垂着,白皙蜷曲的手指虚握着同色的朱笔象牙杆。
  一旁的朱窗斜斜支起,露出半树红梅,半窗落雪。风轻轻拂着长流额前的乌发,遮住了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的她显得异常安静、娇小。
  不过片刻,长流便已惊醒过来,肩上披风滑落,她也并未在意,只觉视线有几分模糊,应是方才不小心压到了眼睛,她边下意识地用手去揉,边轻声道:“楼卿来了,坐。”
  楼凤棠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迷糊的神情,许是觉得这才像一个豆蔻少女该有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哂,一开口却仍是嘲讽的语气:“陛下倒是将臣卖了个好价钱。”
  “哦,是不错。”王素和还是有些歪门邪道的,果然昔日的盟友才是最适合捅刀子的人。
  “敢问陛下是如何答复王大人的?”
  “朕对王素和讲,楼卿旷得久了,因此对这桩婚事很是欢喜。”
  “……”怪不得下朝的时候王素和看他的眼神满是“饥渴”。
  “楼卿来得正好,李嗣同如今已经除去,朕想着整顿盐务是时候了。”那些盐商这几年赚得盆满钵满,是该出点血了。
  楼凤棠听长流说起正事,不由亦正色道:“臣想陛下梳理完盐税,接下来必是要整肃江南的工商业。”江南几大商号背后都是世家大族。这几年,这些门阀世家仗着朝中有人,每每以“藏富于民”,“不与民争利”为由极力反对征收工商税,与此相反的是,他们大力提倡增加农赋,以便吞并土地。
  “不错!楼卿有何想法?”
  “臣想废去官绅不纳粮的制度。” 征收工商税只是第一步打算,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这一句无异于石破天惊。长流闻言不由诧异地抬头静静凝视楼凤棠,片刻之后才轻声道:“倘若此制一经推行,必然千夫所指。”
  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了笼络读书人,无一不实行读书人和官员一样不纳税的制度。凡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秀才,都可以不纳粮。这样的制度造成了许多地主钻漏子,将土地投充给可免税的士子以偷逃税银,造成国家税收大量流失。官绅一旦也需要纳税,自然彻底杜绝了投机取巧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这项举措从根本上打击了世家门阀。但是,舆论从来都掌握在读书人的笔端,一旦开始实行这种制度,必然会被口诛笔伐,极尽诋毁。
  “陛下以女子之身当政,自然得爱惜羽翼。臣孑然一身,却无所顾忌。”这一句楼凤棠说得平静而郑重,说罢便屈膝跪了下去。
  “朕既然敢以女子之身称帝,就从未怕过人言。楼卿不必激将。”她要的不是流芳百世,她只想国泰民安。至于史书上白纸黑字会怎么写,读书人会如何摇动笔杆宣泄不满,她并不在意。
  长流忽然看进楼凤棠眸光闪动的双眼,心道:他揽权是不是为了做成这件古往今来所有的帝王都不敢做的事呢?
  楼凤棠见长流出神,以为她还有所顾忌,便道:“陛下不必担忧。陛下今日可以让王素和到处咬人,他日便可将他推出去平息众怒。臣也是一样的。”
  长流忽然快步走到他身侧,握住他的手腕,猛一灌力将他拉起来,道:“朕想保住的人,看谁敢动!”
  楼凤棠不由一怔。他今日的本意并非推心置腹,而是想试探一二,谁知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君臣二人这一谈便谈到了午膳时分,长流极大方地赐了宴。楼凤棠有一个好处,与她相处不若其他人那样战战兢兢的,再加上他见识广博,一顿饭吃得倒也颇为愉快。
  吃罢饭,楼凤棠告退离去。
  楼家的管事因今日雪实在下得太大,见家主人还未归家,便亲自寻到了宫门口迎候。他一见楼凤棠一身绯色官袍便奇怪道:“相爷平日里穿的大氅呢?这么一路走出来可要着凉咯,快快,上轿暖暖。”
  很快,一顶蓝尼大轿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有位童鞋刷负二十多章,发了七八个长评负,谢谢替猫投诉的各位。
  最近回国了,气候不适应,猫喉咙哑了,还感冒了,更新可能有点慢。抱歉。
  猫写文是因为兴趣,大家看文是为了开心。猫会好好把这个文写完的,希望大家都能看得开心。
  ☆、97最新更新
  “皇上;诸位大臣现在都跪在勤政殿外头呢。您看……”
  “朕不想见他们,让他们都散了。”
  “皇上,奴婢只能出去劝劝,这成与不成;奴婢也说不好。”
  洛轻恒挥挥手;随即瞥了一眼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无一不是劝说他广纳后宫的。早朝时群臣又因为此事长跪不起;为了让他改变心意;轮番游说之余;更是将祖宗家法搬出来压他。
  他伸手打开御案上的一只红玛瑙镶嵌的红木雕花龙凤盒;取出那一卷婚书;刷地一下展开;用指尖轻轻摩挲上面的名字,而后自嘲般地一笑:洛轻恒,你也有今日。
  掌印太监花了老大功夫才进来,见御座上年轻的帝王正在闭目养神,遂轻声禀报道:“皇上,诸位大人暂时散了。不过……”
  “不过什么?”
  皇帝睁眼的一瞬间,掌印太监的心中蓦然一惊,皇上才刚弱冠,帝王威势却更胜其父。
  “不过诸位大人却不是因为听了奴婢的劝才散的,而是奴婢进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太后跟前的汪公公,说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呢。”
  “知道了,朕这就去。不必准备御辇,朕想走着去。”
  掌印太监心念一转已知皇帝心意。若是坐辇便只能走大路,但若是步行,穿过莲池便可经过不日便要修缮一新的玉衡宫。
  冬日的莲池池面冻结,上头落满了白雪,倒像是平地一般。站在九曲平桥上便可正对金碧辉煌的玉衡宫。
  “皇上,奴婢斗胆多一句嘴,您这样跟大臣们顶着不纳妃终究不是个事儿啊。更何况这禹国女皇陛下如今也是皇上,她能嫁过来吗……”哪有人好好的皇帝不当,却愿意远嫁敌国当皇后的。再者说了,当皇帝的可以广纳后宫,当皇后却要与人共事一夫,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天差地远。
  洛轻恒轻声道:“朕知道。”上一世她就是住在这里,不过前世这地方叫栖枫宫。有一年收成特别好,他一高兴也曾提议给她修宫,却被她婉拒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宫里头其他嫔妃陆续也都有了孩子,她心里只怕渐渐明白自己是不会有孩子了,只是不曾挑明罢了。因了这件事,她平日里对着他也越来越客气有礼,除了去太后处晨昏定省再不踏出栖枫宫半步,更不用说主动去寻他。
  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洛轻恒前世答应过君长流许多事,比如一起抚养孩子,比如带她出帝都看一看玳国的山山水水,再比如白头偕老。可是到头来,他一件都未曾做到。他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想要重新来过的人不止他一个。而她重活一次为的是将他从生命中完完全全地抹去。
  “皇上,您吩咐的,玉衡宫前头需得种满梨花。不过,奴婢听匠人们说,从禹国买来的树种极难存活。”
  “叫他们多试试。”如果树都移不过来,人就更不能了。
  “是。”
  “走吧。”
  一路行到了太后宫里。洛轻恒进去的时候,太后正拉着一个妙龄少女的手在说话。看见他走近,太后遂喜笑颜开道:“皇帝来得倒快。只是大雪天的怎么都不坐御辇,这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太后放心,朕身子骨结实着呢。”
  “皇儿,过来看看这是谁,还认不认得?你小时候母后接进宫来玩过的。”
  “参见皇上。”
  “表妹不必多礼。”眼前之人眉如远山黛,目似秋波横,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太后在一旁窥见皇帝略有所动的样子,不禁心下一喜,再瞧他似乎盯着阿黛的皓腕看,遂笑道:“这枚镯子还是去年皇帝给哀家贺寿的呢。哀家老了,配这么水葱的颜色倒越发显得人老珠黄,便给了黛儿。皇帝瞧瞧,可相配?”
  “太后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前世,长流从禹国带来的贴身侍女被诬偷了这枚镯子,因恰逢太后生辰,他不欲节外生枝惹她老人家不快,便任凭那名侍女让慎刑司的人给生生打死了。从那以后,长流看他的目光变得小心戒备。此事过后,长流在宫中威望大损,而晨贵妃的地位却日渐水涨船高。
  “皇上,您看黛儿可好?”
  “原来母后是让朕给表妹做媒。朕看安郡王与表妹年龄相当,甚为匹配,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顿时面上一僵,勉强笑道:“黛儿,你先去御花园走走,一切有哀家给你做主。”
  “是。”阿黛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英俊的侧脸,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太后听脚步声渐渐远了,遂轻声叹道:“皇上,你便是为了不战而能屈人之兵,将后位虚悬做个样子也就是了。朝臣们见你纳妃,也好安心。依哀家看,人家已经贵为一国之君,是万万不肯嫁过来的。”太后缓了一口气,又接着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为了她大肆修建玉衡宫,朝臣们早就议论纷纷,说这是要金屋藏娇。按理说,她身份高贵,原也当得起。可你为了她不肯纳妃,老这么僵持着,你连个孩儿都没有,社稷不稳哪!”
  “母后,请恕儿臣不孝。”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听!”一顿,太后语气忽然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