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节
作者:白寒      更新:2022-06-29 10:53      字数:4884
  净尘师太认真看了她几眼,再次叹息一声;“原来娘娘和公主早已做好准备。其实你可以找大王商量,光明正大回家乡去看看的。”
  找楚弈商量?
  还没那个必要。
  再所此次,最初目的是带颜儿出来,让颜儿能够得以自由的时间去找人,若是跟楚弈一提,那个男人定然难以答应。
  “此事就有有劳师太了。”泪西的话语里隐含着一抹坚定,此时,她的心与楚颜一样,也飞向这苍翠山林之外了。
  净尘师太了然地打量着泪西,低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黄色信封,递于桌上。
  泪西惊讶地看了眼,以目光询问。
  “这是太妃娘娘生前留下的亲笔书信,特意吩咐老尼在适当的时候,转交给您。如今,也是该让娘娘您看看的时候了。”净尘大师说完,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句,便转出门去。
  疑惑升上心头,母妃竟然还给自己留了信?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病重,将不久于人世?可是,信中会说些什么呢?
  拆开信封,打开薄薄的两张纸。
  信已微微泛黄。
  许仪儿的字迹清丽娟秀——
  泪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母妃可能已经不在你们身边了。特意留此书信,实是有一事相求。泪西,从你进宫册妃以来,母妃待你视如己出,也一直很感谢你给弈儿带来的福气。
  从小看着你和弈儿一同长大,欣慰的同时,母妃也有一股深沉的担忧。当年高僧对所言,母妃和你父王深信不疑,事实也证明了一切。但是,每次看到你与弈儿之间的相处,母妃就倍感忧郁。
  弈儿从小骄傲任性,却也是个出色的孩子。将来他若是提出改立国妃之事,母妃恳请泪西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因为这个世界上,母妃最相信的人是你,唯有你才能带给弈儿幸福。
  泪西,或许母妃不该奢望,有一天你会真心喜欢上弈儿,弈儿虽然优秀,但是很多地方却不如你。
  今日,做此要求,只请泪西念在父王与母妃对你多年的疼爱上,念在北诏的安邦定国的大计上,若是弈儿真有负你,也请千万勿答应!
  ……
  泪西垂下手指,微微泛黄的信纸飘落在桌上。
  茶已冷却,只余一杯清水。
  她茫然呆愣了半晌,久久无法回神。
  母妃留此信的目的只有一个,非常明确,就是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放弃国妃之位……
  为什么?
  为什么母妃会如此信任自己?
  难道那个高僧说的什么话,曾经灵验过吗?她承认,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北诏向来邦国稳定,即便边关有所战乱,听闻也只是局部小战,偶尔有一些外族挑衅而已,根本无法动摇国之根基。
  她认识的楚弈,年少得志,高贵尊雅中流露一股天然的傲气。
  从他被立为太子到正式登基,一切都是平安顺利,这十余年来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
  可是,这难道都是自己的功劳吗?
  那未免也太可笑!
  泪西看了眼被清风微微掀动的信纸,满腔愁思不知该如何泄去,父王与母妃如何听信高僧之言,她无法顾及,让她发愁的是……
  她真要答应吗?
  不答应,母妃已然不在,该如何拒绝?
  若是答应,自己此生的海阔天空,谁来给予?
  一阵脚步声,楚颜蓝色的身姿轻快地走了进来,她眉眼带笑:“怎么样?泪西,都跟师太说好了吧?”
  “恩。”她有点恍惚,连忙收起桌上信纸,站起身,“颜儿,我们明天就走吧……”
  楚颜瞧瞧她灰暗不定的神色:“发生什么事了么?你刚刚藏起来的是什么?”
  粉嫩的脸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她摇摇头:“没事。颜儿,你先准备准备,我还有些事去找找师太。”
  ……
  一盏孤灯独明。
  微弱的灯光,很暗,静静地照在鹅黄色的身影之上。
  她低垂着头,手中的椎子轻轻地敲着木鱼。
  安静的殿堂,只听到木鱼清脆的声响,有几分空旷。
  心跳与木鱼的声音一同沉浮,黑色的眸子被掩映在乌睫之下,小脸被一层晦暗的忧郁覆盖。
  门外,一个灰色的身影,净尘师太叹了口气。
  悄悄地走来,驻足了一会。
  又悄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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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5 故里寻他
  微风送暖,丽日高照。
  泪西与楚颜相约一个月期限之内,必须回观月庵会合,二人在路口分道扬镳。
  泪西雇了辆马车,日夜兼程,直奔家乡。
  颠簸的小路逐渐转为平坦,路边的大树,来往的行人。
  记忆中的丰泽镇印象已不怎么深刻,只记得常常有去镇外的山上找爹爹,家里的药堂常常会有邻舍来看病。
  古老的巷子,穿出去就是大街,街上每天都有人卖糖葫芦。
  越靠近丰泽镇,她的心儿便越紧张,声声如雷作响,似要跳出心口。
  童年的记忆已逝去,还能找回吗?
  ……
  到达丰泽镇,已是三日后。
  太阳偏西,洒下橙红的余辉。
  她拎紧手中的包袱,慢慢地走着。
  脚步很慢,不仅因为右腿的缘故,更因为她在认真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房屋,努力寻找熟悉的感觉。
  陌生的街道,各店家的楼上飘摇着招牌小旗,在风中轻荡。
  小旗或黄或绿,有的却微微褪色。
  这般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之季节,人们应该喜欢踩着夕阳在微风中漫步,可惜……
  疑惑凝上眸底,为什么在这美丽醉人的夕阳之中,街道却显露几分萧条?
  来往者有的面带微笑,更多的却布满愁容。
  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有点熟悉的小街,小街并不如记忆中的热闹,冷冷清清,房子似乎也陈旧不已。
  一间不宽的屋子,坐落在小街的西边。
  当泪西靠近它的时候,一股湿润弥漫了眼眶。
  就是这了,与爹娘一同生活的药堂。童年的记忆里,她每天都会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替爹爹捶背,当有病人来时,她就乖巧地跑去给病人倒茶。
  那时候她还很小,小到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小到对家乡的很多印象都变得模糊了……
  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爹娘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呵护,也永远不会离开家的前不久,有个少凌哥哥对自己同样关怀。
  夕阳斜斜地照在班驳的大门,大门顶上早已没有药堂的招牌。
  春天的傍晚,空气仍然阴凉。
  这座屋子现在是谁在住?这里的邻居还有人能认出自己吗?
  她上前一步,呆呆地注视着那朱漆班驳的门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扰一下。
  门,突然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内跨出。
  灰色的衣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鞘黑沉却简单。
  他的手指看起来刚劲有力,从他握剑的姿势可以看出来。
  泪西惊讶地抬头,看到一张刚毅的男性脸庞,淡淡的夕阳正好映在他的脸上,只看到英挺的眉毛下,是一对幽暗的眼睛。
  那双眼睛幽暗却冷淡。
  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高大的身影大步朝落日的方向走去。
  怔愣了半晌,她呆呆地望着那人。
  背对着光,怔愣的粉嫩容颜蒙上一层阴影,让人看不真切。
  那人越过她的身旁,清风拂过淡淡的气息。
  突然,心口狂跳不已,一股说不出的莫名的激动擢住了她的呼吸。
  是他。
  是他……少凌哥哥?
  黑白分明的眸子蓦然张大,泪西使劲眨眨眼睛,回过神来,转头一看,那抹高大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记忆中英气十足的脸庞,飞扬的浓眉,其他印象不很深刻,但是……
  她绝对不会忘记,他脸上那条从眼下延伸到嘴角的疤痕。
  疤痕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淡,淡得只像一个曾经记载着往事的印记,她怎么可能错认?
  ——“少凌哥哥的脸上可能会留下疤痕,那样就不好看了……少凌哥哥会怪我吗?”
  ——“泪西别担心,少凌哥哥是男人,脸上多条疤痕更加威武呢!”
  那是因为自己年幼无知而弄出来的,带着属于他们俩的记忆。
  “少凌哥哥……”
  喃喃念出声,泪西颤抖着小嘴,手指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似有一股滔天巨浪忽然在心口翻起,她飞快地转过身,颠簸着自己残跛的右腿,以最快的速度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夕阳下,古老的街道。
  一个费力奔走的女子。
  她的步伐有点笨重,她的身姿有点奇怪,可是她充满倦意的脸庞却饱含着一种急切。
  “少凌哥哥……”
  ……
  空荡荡的巷子。
  什么都看不到,连一只飞鸟的影子也看不到。
  夜色笼罩小镇的上空,风,吹过单薄的衣裳,涌起丝丝凉意。
  泪西黯然地垂下头,胸口弥散的尽是失落。
  那人……真是少凌哥哥吗?
  是的,应该是的!
  不会认错的!
  她反复告诉自己,呼吸也随之变得深而沉,少凌哥哥真的来找自己了吗?而且这么巧,就让自己正好碰到……
  或许,少凌哥哥去到自己曾经住过的药堂,已经不只一次?
  药堂——
  水眸陡然睁大。
  药堂——他从药堂中走出来,那里还住着什么人?找屋的人问问不就知道吗?
  小脸上重新扬起了希望,如干涸的小溪突然注进了清泉,连同眼眸也变得明亮起来。
  泪西抓紧了手中包袱,包袱里最珍贵的正是那把从不离身的小刀。
  ……
  陈旧的门被打开。
  一个绾着头巾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她打量了泪西一眼,问;“姑娘有事吗?”
  “我……”泪西见这女子打扮朴素,是名普通的妇人,展开笑颜,“大婶,我路过这里,天色已黑,想在这借宿一夜,可以吗?”
  妇人谨慎地打量了一下泪西,犹豫了一番才点点头。
  “进来吧,我看你一个年轻姑娘家独自出门,也不安全。”
  泪西进入门内,一见室内摆设,立刻惊异地连手指都颤抖起来。
  门内是铺面,中间有一个四方的桌子,桌子陈旧却干净。
  靠门边有一个五尺高的柜台,柜台里面是镶嵌着数十个小方格的高柜,那是用来放草药的格子。
  一块碎花布的门帘,就在草药柜的旁边……
  她定住了脚步,忘记了移动,忘记了呼吸。
  这一切——
  犹如在梦中,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药堂互相交叠,桌子、柜子……连同摆设的位置,完全与自己当年前离去时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悲痛难忘的月初之夜,噩梦纠缠了她多年的夜晚……
  那桌子的旁边,两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她看得并不清楚,只是满手沾湿的血迹,心如撕裂般悲痛,若非闻大叔及时带走自己,恐怕她永生都沉浸在一片血腥的记忆之中。
  一阵寒意自脚底窜上。
  淡淡的眉头紧得化不开,微弱灯光照耀着她蓦然雪白的脸蛋,额心的朱砂痣隐隐反光。
  她抑制不住颤抖的双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为什么这一切……完全没有改变?
  妇人见她神色怪异,不禁问道:“姑娘怎么了?”
  泪西垂了垂眸子,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问:“大婶……你什么时候搬来这里住的?”
  妇人狐疑地看了看她:“近十年了吧。姑娘怎么问起这个?难道你认识这家主人?”
  泪西哀伤的目光环视四周,心潮翻滚,她记得小时候,那个五尺高的柜台太高,她就算踮起脚尖,也看不到爹爹在里头写药方的样子。
  黑眸蒙上雾气。
  她吸吸鼻子:“不瞒大婶,我家跟这家药堂的主人曾是故人,不料十年前这里陡生变故……小时候我来过这里,没想到这里的摆设一点也没改变,所以有太多疑问了。”
  妇人将泪西请到座上,倒上一杯热茶。
  “原来你是这药堂主人的故人之女。”
  “大婶难道不认识这药堂的主人吗?”泪西更加疑惑,她的记忆里,自己家似乎并没有什么亲戚。
  “是啊,并不认识。只记得十年前的一天,我家相公突然跟我说,以后要搬来这里住,原来是有位姓闻的大人,雇佣我们夫妻来给人看房子。后来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已经发生了意外不在了。”
  闻大叔?
  原来他带自己入宫以后,还特意请人来料理自己的家。泪西忍住内心的激动,眸光在灯下闪烁。
  “谢谢大婶。”
  那妇人怎知泪西的心思,叹息一声:“谢什么。那时候我跟相公很穷,正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