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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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来读网 更新:2022-06-29 10:45 字数:4953
花娉没有说话,只是挽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片刻后才道:“苏白莲,我不是因为怕死想找人保护才说喜欢你的。”
花娉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十分认真,苏良尚未做出反应,便听到上面的脚步声起,果然是有人来了。
花娉赶紧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上面响起的却是一个多了几分沉重但依旧带着一丝轻浮的声音:“小鲤鱼姑娘,你还在吗?”
原来是徐其。
***
小镇不起眼的民宅。厨房里,花娉正在帮苏良煎药。徐其说,清霄宫之人都在满世界找苏良,这宅子是他找的暂时应该安全的地方。果然如苏良所料,现今江湖不少门派已处于清霄宫控制之下。
当时徐其找上山之时,正逢受何如之命的清霄宫之人将两败俱伤的众人一网打尽,押往不知何处。他小心地跟上,发现是往钟灵山的方向而去,然后一直跟到了山顶废弃的清霄宫,发现了地宫,被制服的众人都被带进了地宫内。
因为事关多起血案,当日能叫得出名字的门派世家的掌门或当家皆在密林内,所以最后通通被擒住押往了清霄地宫,可他没却没看到徐家堡之人,他爹或妹妹都不在。想到可能是骆习航来了他们便没来,正打算赶紧回徐家堡看看,却碰到了最后押着洛隐而来的何如。
徐其心中一惊,不知道花娉和苏良如何了,本打算故伎重施救下洛隐,可这一回却没那么顺利,何如已有防备,人没救下,反被打伤,费了一番功夫才逃脱,又要躲避何如派来追捕之人,辗转多日才脱险,赶到了徐家堡,却发现堡内已空无一人。焦急之下又担忧他二人安危,所以才回了药谷,找到了他们。
药罐中的褐色汤药咕噜咕噜冒着泡,药汤煎到一碗容量的时候,花娉灭了火,将汤药倒入碗中,端去了苏良卧房。不想一进门却见徐其也在,并且正十分诡异地对着苏良的脸又搓又扯又揉。
花娉眼角抽了抽,放下药碗迅速上前:“二公子,你干什么?”
花娉拉开徐其挡在了苏良之前,戒备地瞪着他:“二公子,难道……你收到的那四十九封诀别信,不全是姑娘家写的?”看着很有可能啊!可耻,太可耻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贪图苏白莲的色相对他上下其手!
花娉不满地扯起自己袖子对着苏良的脸重新擦了擦。苏良神情始终平静,盯着徐其的眼神也始终平静,平静得让花娉觉得毛骨悚然,毫不怀疑他会在功力恢复后将徐其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徐其倒是毫不在意,拍了拍手笑眯眯道:“我就是看看他的脸是不是真的而已。”
花娉不明所以地凝眉,徐其却又转向了苏良,神情如释重负般的轻松:“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好像的确是真的,那么苏良,我以后便不欠你了。”
花娉看看苏良,又看看徐其,然后很是忧桑地默默望天:苏白莲,你到底曾经有多少好基友呢?
苏良却没有理会徐其,只看向花娉说:“再擦擦。”
花娉十分配合地捧着苏良脑袋扯过袖子又擦了擦,再瞪了徐其一眼后才重新端起放下的药碗递给苏良。
这一回轮到徐其看看花娉又看看苏良了,良久之后面色怪异道:“小鲤鱼,难道你放弃我妹夫后……改成觊觎苏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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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其痛心疾首地对花娉转而看上苏良这件事表示深深的遗憾和惋惜;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花娉都要误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不争气之事了。可实际上他只是对花娉竟然无视了他二公子这个最佳后备选择而十分不满;然后在不满中惆怅地出了门。
花娉不由感叹,这真是一个全民自恋的时代。
太阳落山月上枝头之时;徐其回来了;此时花娉正在洗衣裳。她十分自豪地意识到;经过这些天,自己的家政能力已经飞跃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小鲤鱼姑娘,今夜月色不错,你我小酌几杯可好?”
徐其笑吟吟地看着她;那笑里依旧带着几分略欠抽的轻浮;只是明显多了些疲惫和倦意;虽然在笑,花娉却感觉得到他的心情并不好。
作为朋友和救命恩人以及曾经的盟友;花娉觉得她应该陪陪他。可是想到白天苏白莲似乎因为徐其的不满而对她很是不满,决定还是不要让苏白莲误会的好。
花娉张嘴正要拒绝,徐其却眼神黯了黯,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在她出声之前直接拎着她跃起,飞上了屋顶,然后神奇地变出一坛酒,之前说是你我小酌这时却也不管她,自己打开酒坛喝了起来。
花娉眼角抽了抽,坐在屋顶青瓦之上,默默朝下望了望,发现这个高度不是她能驾驭的,只好放弃了自己爬下去的念头,正打算对徐其宣扬一下人身自由权时,徐其却突然出声:“你说他们到底在哪儿呢?”
今日他又一无所获。
那日被抓到清霄宫的武林中人后来皆被强喂了毒药,这一回真的是魔教通常必备的、需要定期服用解药的慢性毒药。而后不屈服之人继续被关押在清霄地宫里,承受定期毒发之苦;而那些贪生怕死意志薄弱的,则已被放回了本门派,继续当那主事人,似乎和以前并没什么不同,可实际上他们已成了定期领取解药的傀儡,这些门派皆自此落入清霄宫掌控之中。
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被押人承受不了一次比一次更甚的毒发之苦而屈服,领了解药被放回。他偷偷找到这些人打探徐家堡的消息,他们皆表示的确没在清霄宫看到他的家人。
他猜想是不是因为小琰发现了骆习航和骆慎的计划,他们为免败露而先将堡中之人全控制起来了,可如今他二人也被扣在了清霄地宫,他根本没法问到什么。整个骆家以及所有他知道的别院别庄他都已去探过,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小鲤鱼,我原本觉得,当个不学无术的酒色之徒也很好,没有能力便不会生出些不该有的贪欲,造成了一些无法挽回的后果……可是原来我又错了,没有能力是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我以为的很好很轻松的生活,是爹和妹妹用他们的不轻松换来的,可现在他们失踪了,我却无能为力。”
徐其喝着酒望着空中半月轻语,似乎是对花娉说,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苍白月光将他全身的无力之感投射成青瓦之上拉长的阴影。
花娉沉默,本想说比起她,他还是有用得多的。可再想想,只能跟她比大概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值得欣慰的事,只好作罢。犹豫了片刻,凑近几分拍了拍他的肩:“你看,苏白莲比你好看比你聪明武功也比你高得多,可这一次最后却是你救了他。所以有时候,能力这种东西只能相对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会找到他们的。”
徐其眼角微抽,他想她这是在安慰他,可是如果没有前面那句很不顺耳的废话,效果一定会更好。
见徐其神色有些怪异,花娉想了想又宽慰道:“你放心,就算你找不到,等苏白莲好了他也会搞定的。”
徐其神色更怪异了:“你就那么相信他?”
“他是苏变态啊。”花娉理所当然的说。自己家里惹出来的麻烦都搞不定的话,怎么有资格叫苏变态呢?就算也有一碗粥都端不起的时候,可她相信,最后他还是会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苏变态的。
徐其又沉默了,盯着花娉半晌没有言语,漂亮的桃花眼似乎因酒气熏染上了一层绯色。花娉突然发现,如果滤掉他身上碍眼的轻佻之气,他这外皮大概也未必会被苏白莲给比下去。
徐其盯着她,眸色在月光下黑漆漆的,有一瞬比这夜空还深沉,只是很快又回复了不正经的神色,笑嘻嘻道:“小鲤鱼,变态这种族类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你不如选我吧,我喜欢你。”
……只要是个姑娘你都喜欢吧二公子,花娉十分鄙视地想。
啊不对,或许不是姑娘他也会喜欢!花娉想起他白天蹂躏苏良脸蛋的行径,再次警戒地升起了危机感,很是严肃地看向徐其:“二公子,你喜欢我就好了,千万别去喜欢苏白莲啊!”
她的初恋结束得十分悲剧并且挑战人伦,绝对不能让这二恋以更加悲剧的方式悲剧掉。
徐其面皮抖了抖,瞪着花娉神色很是复杂。
他当初不过见她生得漂亮习惯性地随口搭搭讪,后来意外发现了她对骆习航的心思,因为小琰而留了点心。却不想他们似乎很有缘,几次三番在诡异的地点撞上,她紧张又带着一丝自诩聪明的得意、鬼鬼崇崇从灰扑扑的衣柜里爬出来的模样,至今仍然十分清晰地留在他脑海中。
她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明明有时候十分机灵,有时候却笨得可以,比如说现在;明明胆小又怕死,有时候却意外的勇敢,比如说摸出银针哆嗦着对他喊“你快跑”的那个夜晚。
他认识的漂亮姑娘有很多,可是她们都只会在他银子没有花光之时对他娇呼“公子别走”,然后在他银子花光之时潇洒地自己先走。他原本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们陪他喝酒聊天,他给她们能让她们有空喝酒聊天的银子,各取所需,她们高兴他也未必不快乐。
可是,当有个胆小的姑娘对他说“你快跑”时,他才发现,原来可以更好。徐其的神色突然认真起来,真不妙,他似乎比他以为的更想要这个“更好”。
花娉看着他的神情发觉好像有些不对之时,徐其已放下酒壶猛地凑近,淡淡酒香袭来,徐其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身垂首,近到她仿佛轻易便能数清他长长睫毛的根数。徐其说:“好,我不喜欢苏白莲。你可以也不要喜欢他吗?”
花娉终于读出了认真的味道,顿觉十分不妙,下意识地先摇头。这可不是她能控制的。
徐其眸色一黯,忍不住又凑近几分,花娉一惊,慌乱后挪,却不想身下瓦片因此松动,身子一歪,尖叫着从屋顶滚了下去。
徐其顿时脸色一变,急忙飞身跃起,惊险地在她砸在地面之前接住了她,碧衫流光,月色中翻飞,抱着她稳稳落地。
花娉吓得不轻,紧紧抓着徐其惊魂未定,抬头却见本是躺在房内的苏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正微靠着门框盯着她,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只是嗓音却带着冷意:“花娉,你这么快就决定后悔了吗?”
坑爹的屋顶!坑爹的徐二公子!花娉顿觉欲哭无泪,慌忙从徐其怀里跳下,跑向苏良:“不不不,你误会了,绝对没有。”
花娉发现,“你误会了”在这种时候果然很不好用。
徐其怀中温暖骤失,低头看着臂弯,停了片刻才缓缓收回了手。而花娉跑向苏良,在徐其身上沾染的酒气也跟着扑入了苏良鼻间,苏良脸色终于变了变,眸中闪现隐隐怒色:“你跟他喝酒?”
“啊?哦,只有他喝……”花娉话未说完却被苏良拉进了房中,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门外,徐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瞪着紧闭的房门,很想一脚将它踹开。
非常十分极其地想。
可在门外站了良久,最后却只是收紧了拳,转身离去。他似乎永远注定要输给苏良了。
门内,花娉虽说被苏良粗鲁地拉进房中,却反而担心他没力气久站而自然地伸手扶住了他,只是盯着苏良的神色觉得有些怪异。难道喝个酒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苏白莲,他只是家人失踪了很难过想找人陪而已,你以前也不是没事爱找我喝酒吗?”花娉道。
苏良一滞,耳根诡异地红了,下意识地别过脸闪开了花娉过于澄澈的视线,清咳一声后才重新回头看她,有些不自然地说:“总之,如果你没有后悔,就不准和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喝酒!”
花娉狐疑地打量他,苏良维持着高深而严肃的神色:“快说好。”
“哦,好。”徐其说得没错,变态果然还是不要随便招惹的好,古怪的癖好真多啊有没有?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她这失足次数以及往后可以想见的更多失足次数,估计从寒武纪开始恨起都是不够的。
花娉摇头感慨,不想本因她乖顺的“好”而脸色稍霁的苏良见她突然又莫名地摇头,面色不由重新沉了下来。
花娉赶紧再次点头:“我是说好,摇头跟这个没关系,我答应你了啊。”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本来也不爱喝酒,刚刚没想去,是他突然拉我飞上去的,我自己又飞不下来啊。而且我也没喝酒,只有他自己喝了。”
岂料她越解释,苏良的面色反而越难看了,一字一句道:“只有他喝了酒,你身上却有酒味。”
花娉眼角抽了抽,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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