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1-02-17 14:28      字数:4800
  祖静观被他双戟一绞,五脏尽裂,哼也未哼,便即毙命。但桂寒山的口中也喷出一口鲜血来。他未及收戟,却觉双腿一阵钻心疼痛,却是给四周缇骑的长枪刺了四五下。桂寒山忽然扬首长啸,其声如怒龙吟,如孤鹤唳,四周的缇骑全觉一阵心惊神摇。啸声中桂寒山的双戟一荡,四五条枪尽数被他震得直飞上天。
  双腿飞出四五道血浪,桂寒山却依然屹立不倒。他望着潮水般涌来的缇骑,蓦地大喝一声,响若雷震,冲在最前的几个缇骑胆气为之一夺,手中的兵刃登时掉在了地上。众缇骑瞧见他怒立如天神,心下都是一寒,这时首领已死,大家慑于桂寒山的神威,虽知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依然谁也不敢先上前冲杀。
  适才还喊杀震天的小院中登时就是一静。
  桂寒山性子执拗,虽然此时双腿重伤,却仍是奋力踏出几步,猛地背心一痛,却是祖静观拍的那一掌的内伤骤然发作。他只觉眼前一黑,噗的栽倒在地,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第八章、柳乱风疾悲歌绝(4)
  唤晴四人冲得好快,转瞬之间,十余名缇骑便给他们斩杀大半,但这时更多的缇骑已经潮水般涌了过来。夏星寒听得院内响如雷震,便想提刀杀回,却给梅道人一把拽住:“还是公子说得对,咱们这时冲出去一个也是好的!”夏星寒和唤晴还在犹豫,梅道人不由分说,拽住他们便退。
  阳泉城外是一片骇人的寂静,四人急奔片刻,就听到了身后桂寒山那声凄怒的长啸。唤晴的眼角就有泪迸出:“但愿桂五哥……他不会有事……”一瞬间桂寒山豪爽直率的笑又在耳边响起,但她害怕今后自己再也听不到这样率直坦荡的笑声了。
  沉了一沉,身后又响起阵阵喊杀之声。
  此时此地,四人全知道自己绝无哀伤的余暇,所有的痛和所有的哀只能深深的压在心底吧,桂寒山自己舍死忘生,换来的不就是这一刻逃生之机么?
  一片又矮又密的阴影向他们舒展过来团团的黑。四人知道已经过了荒郊,远处全是高山的暗影,只怕是到了老君庙所在的清源屯,那一片黑影就是庄稼了吧。奔到近前,四人心内全是一震,本该是密密麻麻的庄稼全剩下了光秃秃的杆子,枝叶全被人撕去了,偶然剩下的残枝败叶也给烈日炙烤得一片焦黄。“是大旱呀,饿得人们将这叶子也都啃了!”曾淳忽然呜咽出声,“边军的处境只怕更难!就是他们布下一片火海,咱们也要将军饷送过去!”
  泪在飞,血在烧。身后蹄声隐隐,犹如轻雷阵阵。
  梅道人苦笑一声:“嘿嘿,是剑楼的人马来了。”众人才钻入庄稼地中,一队快马已经冲到。一片人喊马嘶声中,四人疾向屯子里扑去。屯内阡陌纵横,满眼是光秃秃的老树,树皮全给人扯得干干净净,在深夜中看来就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惨白。诺大的村寨竟然不闻一丝犬吠鸡鸣之声,若不是身后杀声隐隐,四人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踏入了一片死城。
  唤晴才明白为什么阳泉城内这么多的灾民,边城之灾已经岌岌可危了,可恨朝廷还被严嵩、陆九霄之流粉饰太平。
  陡然身后箭声呼啸而来,一串羽箭怒潮般射到。梅道人大袖翻飞,将羽箭震得四散,口中却叫道:“好劲的势头,来的都是高手!”叫声未绝,一队快马已经冲到,四五十骑迅若飙风,登时将四人冲散。
  唤晴和马上的剑士交手数招,觉得来人都是高手,十三名剑中的人赫然都在其中。唤晴不敢恋战,收刀便走,好在她的遥共怀ぃ话寂堋I砗舐砻I粒阍谝桓鲜髑按蛄烁稣郏甭尤肓脚琶┪荨N萸奥氛老粒铰肀忝挥斜汲鄣挠嗟兀雌ヂ淼鞘备α丝础!                 ?br />
  第九章、倾我碧血洗天河(1)
  唤晴这时才觉出身边只自己一人了,夏星寒三人想必是给马队冲乱了。她在两排茅屋间东绕西绕的,忽然发觉每一间屋子里全是黑漆漆的。她心中一动,退开一扇柴门就闪了进去,屋里一团黑,没个人声。
  耳听得门外人声呼喝,有几个剑士呼啸而过,显是失去了她的行踪。唤晴才喘了几口气,却觉屋内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臭气,唤晴一迈步,脚下给什么东西绊了一绊,几乎跌到,她俯身下去一摸,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那竟是一具僵硬的尸体,黑暗之中也分不清是男是女,触手之下只觉出是棱棱瘦骨上的一层薄皮,有的地方粘忽忽的不知给什么东西啃噬过了。
  唤晴几乎呕吐出来,在屋中迈了几步,摸上一张床,上面还有一具小小的尸体,也是干瘦无比,显是母子二人给生生饿死了。
  这时门外霍然一声断喝:“在这里了!”唤晴知道自己那一声喊又露了踪迹,她回手一挥,晓红刀斜斜飞出,当先扑进屋来的剑士给她一刀断喉。屋外已有几个声音遥相呼应着奔来,唤晴只得回身震开窗户,飞身纵出。
  排排茅屋中全是黑漆漆的,奔得久了,又依稀瞧见了枯树下、院落中散卧着的十几具尸身。唤晴心内又惊又痛:“不成这里的百姓都给饿死了?”正要从一棵枯树前奔过,忽然左腿一紧,已经给不知什么东西紧紧抱住。唤晴的刀要待挥出,又急忙顿住,抱住自己的却是一个老妇。“有没有吃的……。”那老妇有气无力的喊着,唤晴能觉出有两根干枯的臂膀如骨棒一般紧箍着自己。
  身后的追杀声又近了许多,但唤晴还是摸出了干粮塞到老妇手中,问:“这屯子里的人呢,全饿死了么?”“能跑的全跑啦……虽有鸣凤山的人不时放粥,却也周济不过来,剩下的不等死做什么……”老妇捏着干粮,声音欣喜若狂。蓦然间一支羽箭呼啸而来,老妇的声音忽然硬生生断了,唤晴觉得腿上的一圈干枯的紧箍忽然松了。
  她一惊之下急忙跃起,四五名剑士已经挥剑杀到,后面蹄声阵阵,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奔驰而来。唤晴银牙一咬,晓红刀舞起一团暗红,直向那持弓的剑士扑去。她胸中的怒火已经腾到了咽喉,自己就是死也要杀了这群恶贼。
  刷刷刷,连环三刀,那持弓的剑士不及拔出剑来,就死在了她刀下。唤晴身边的剑士也越聚越多,但这时她却顾不了这许多了,晓红刀纵横飞舞,唤晴只求杀个痛快。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唤晴的青衣已经换作了“红衫”,她已分不清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对手的。杀吧杀吧,杀尽这群恶贼!
  “唤晴——”身侧陡然响起一声熟悉之极的长呼,一骑快马夹着如潮的刀气急奔而来。四五个剑士忽然同时惨呼,却是腕子上几乎同时中了一刀,呛啷呛啷几声响,兵刃全掉在了地上。唤晴双目一亮:“师兄,好漂亮的一招‘七星聚月’!”“上马!”那人大喝一声,正是夏星寒。唤晴翻身上马,才觉出四肢酸痛,夏星寒刀裹风雷,几个剑士见势不好早就退开了,二人一骑直杀了出去。
  身后蹄声阵阵,却是不少剑士已经纵马追来。夏星寒打马如飞,在一座小院前转了个弯,忽然低喝了一声:“下马”和唤晴疾跃下马,俯身在地上抓起一个剑士的尸体抛上马去,跟着一刀刺在马臀上。那马吃痛,长嘶着疾奔上了一条大道,片刻之后,一队剑士就跟着追了下去。
  二人伺得蹄声稍远,才转身上了一条小径,顺着小径疾奔了半个时辰,终于那喊杀之声渐渐的小了。唤晴的心一阵阵的发紧,道:“五哥去了,公子和梅师叔不知怎样了!这里是清源屯了,可是师父呢?” 夏星寒嘿了一声,却不言语,只是眼角也有泪水飞出。二人在一处黑沉沉的庙宇前停了下来。
  唤晴瞧见那残破的匾额上写着的“真大道玉虚宫”六个大字,忽然心中一动:“这是一座废弃的道观,是不是就是师父说的会面之处——老君庙?”夏星寒点了点头:“这庙有年月了,‘真大道’是金国时风行北方的道教,那里面供奉的就是太上老君,‘老君庙’只怕是乡姑野老的俗称吧。”
  追兵已逝,二人就在庙前坐下。入夜之后,山城的风吹在人身上就有几分凉意。唤晴止了哭,眼角上的泪就在夜风中干了。几颗疏朗的星伴着一轮冷月凝在天上,夏星寒望着那星那月,缓缓道:“师妹,适才四周全是刀剑,我连换了三匹马,冲杀了四回,那时我好怕、我……真怕再也见你不到了。”
  唤晴心内一暖,刚刚止住的泪忍不住又垂了下来,低低的叫了一声:“师兄——多谢你了。”忽然觉得往日又傲慢又冷硬的师兄在这一次重晤之后,竟然起了不少变化,便是看自己的眼光也柔软了许多。她抬头望天,觉得那无边无际的虚空正向自己发出无声无息的一下长叹。唤晴忍不住就轻轻一叹,对师兄自己也只能是这一叹了。
  夏星寒还是没有多少话,又一沉,才道:“师妹,我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师尊,若是我……见不到他老人家了,你见到时便替我好好的跟他赔个不是。”唤晴一惊,打了他的手一下,叫道:“师兄,你胡说什么!”
  一阵晚风微微袭来,唤晴忽然觉得这一阵的寂静竟是如此难得,说:“也不知公子、梅道人他们怎样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到师父了,那时咱们定要请何堂主和陈将军他们发兵来,跟金秋影他们堂堂正正的见上一阵!”想到就要见到师父,心内一振,笑道:“师兄,我一想起师父,身上就不那么累了!”
  夏星寒道了声是,忽然双眉一凝,低喝了一声:“什么人?”
  唤晴抬眼望去,只见前面一片空荡荡的土地之上,静静的立着一人。其时素月在天,照得这一片空旷的平地亮堂堂的,四周喊杀之声已逝,这人就负手立在一片悄寂的夜里,昂首向月,恍若老僧入定一般。夏、沈二人心内一寒,均想:这人何时到的,怎地我全然不知?
  夏星寒沉声再问:“阁下何人?”那人才缓缓回头,只见这人生得身子粗壮,一张怪脸却又出奇的长,夏星寒的脸已经算是一张长脸,可跟这人一张罕见的长脸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下钟舟奇!”那人说话一蹦一蹦的,似乎每一个字都是运劲射出,要穿透听者的心肺。而那人一双极细极窄的眼睛更是冷锐如电,饶是唤晴久随刀圣沈炼石,习养气功夫已久,给这人盯上一眼,也立觉寒生脊髓:“这人就是四邪神中的钟舟奇,他的双眼好骇人,只这眼神就能杀死人!”
  夏星寒的眼内已射出两道冷电,“唤晴,你退!”他话是对着唤晴说的,眼却紧紧盯着钟舟奇,两个人如刀如剑的眼神搅在一起,登时激起了一团萧杀之气。
  “师兄,咱们一起走!”唤晴已经拔出晓红刀来。夏星寒忽然回头,紧紧盯着她,喝道:“唤晴,你记住了,若无我的吩咐,今晚你万万不可动手!”他知道这钟舟奇号称“一出手,见生死”,梅道人曾说,和他动手的没有活下来的。若是自己不敌,终究只是折了一个,但愿师妹不动手就能……他不愿再想下去。
  第九章、倾我碧血洗天河(2)
  一声清啸,夏星寒的断水刀已经出鞘,月下就多了一泓流动的秋水寒波。“拔刀——”他低喝一声。一股凌人的气劲自夏星寒身上陡然发出。便是唤晴也觉肌肤一冷。
  钟舟奇却不动,宛如一块礁石矗立在明月之下。唤晴这时才瞧清他的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把带鞘狭刀。刀在鞘中,却有无尽的杀气自钟舟奇的手上、眼中、甚至自他的每一寸衣襟上散发出来。他的不动原比动还要可怕,刀虽在鞘,却已有无尽的刀意奔涌而出。唤晴已经觉出一股可怕的气息在她的眼角前在她的眉端前穿梭跳跃着,虽是苦夏,唤晴却如同身陷严冬一般。
  夏星寒的双目一亮,自己出道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怪异如此深沉的对手。“不动如波凝,一动如山飞——动与静原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唯有临敌如此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师尊沈炼石的话忽然在他心内一闪,夏星寒知道对面的钟周奇是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可怕对手!
  “云破月出”,断水刀划出一道笔直的银光灵动无比的刺向钟舟奇的心口——刀出如剑,正是心月刀法的要领。唤晴见夏星寒将心月刀法的这第一式使得如此矫夭难测,忍不住喝了一声彩,满地银光乍泻,本来极实的一记杀招却又有说不出的虚幻,世间的云破月出,真就是这样动人的吧!
  钟舟奇两只豆大的眼睛陡然射出两道精光,好!他吐气开声的爆喝出一字。只一字就震得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