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2-06-19 10:06      字数:4763
  司徒端敏轻轻道:“寒光,谢谢你。”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实际做起来,却无法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或许她真的太虚伪,她要的只是许璞的安慰和一个说服自己心安的理由。
  许璞轻轻一笑,司徒端敏的心思变换,她哪会看不明白。可这天下的虚伪,也并非真是全是虚伪,而是为了自己重视的那份感情自然而然生出的愧疚。但是,一个人的手脚却不能总是被感情绑的太劳,人虽然不能全然为了自己而活,但更不能全然为了别人而活。正确的事情,就应该被坚持。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今天带来的康王的那一对儿女。”许璞嘲弄道,“你带她们来,该不会只是用来牵制康王吧?”
  司徒端敏下意识看了一眼女儿睡觉的房间,轻声道:“只是用来牵制康王,我今天也不用说这么多的废话。赵馨再聪慧,可她母亲毕竟是对和宁屡下毒手的,我再好心也不过留她一条命,让她自求多福,不至于要亲自去提点她那些话。只是见到了,时机又恰好,方生了这样的念头。”
  “我看白日和宁瞧那赵馨,好像瞧要来抢食的狼一样,警惕的不得了。好容易得回了母亲,怎么能叫轻易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抢走注意力了?”许璞想起白天和宁的眼神,觉得十分有趣。
  司徒端敏低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和宁,其实心里还是忐忑的很,我也并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和宁生的时候我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三岁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心疼得觉得那种日子是再也熬不下去了。是以我清楚将来不管和宁是这样的性情,我必然会极疼她,不忍心拒绝她任何要求。可是和宁若是普通的富家小姐也就罢了,偏偏是要成为燕齐共主的人。我极担心自己宠坏了她,那将来她又拿什么来保证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站在那个位置上。我毕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然后,我就想到我小时候——”她瞧了一眼许璞,有些尴尬地说:“其实,刚刚入书院的一段时间,我是极嫉妒你的。”
  “我知道。”许璞也回忆起那一段日子。那时陆颖看自己的那种目光,果然跟今天和宁看赵馨的一模一样——真是一对母女,同样的敏感聪明,又同样拥有极强的占有欲。
  司徒端敏咳了一声。她现在自然明白,那个时候自己那么明显的幼稚表现怎么会逃过许璞的眼睛。
  “你那个时候是同届的第一名,不但书念得好,性子也沉稳温柔,为人处事进退得宜,总是那么出色且引人注意。我那个时候日日担心老师被你吸引了注意力,然后对我慢慢失望,最后不再理睬我——所以对着你总是不高兴。过了一段时间后,才慢慢想通,我再防着你远着你有什么用?依旧是比不上你,还显得心胸狭隘,令人生厌。不如自己努力,赶上你,甚至超过你,这样才能让老师高兴,在她的心里占得一席之地。”
  许璞笑道:“所以你就给和宁找了这么一个……伴?”
  司徒端敏不自在的摸摸腮:“说实话,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做母亲。”
  花山书院。
  藏弓阁。
  谪阳看着手中乌色长弓,憔悴的面容有些发白。
  窦自华望着他:“你不去看看她?”
  谪阳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摇摇头:“靠得太紧会被她的暗卫发现,不能影响了计划。”
  窦自华沉默了一会,道:“敏之娶了一个好夫郎。”
  谪阳有些惊讶的看了窦自华一眼,自嘲的又笑了笑,随后脸庞变得整肃:“她身边那两个是齐人?”
  窦自华道:“一个是孟获的女儿孟秦,一个是燕白骑的女儿燕良驹。”
  谪阳点点头:“谢况明天会准时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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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196 。。。
  司徒端敏醒得很早。
  这几年她常常丑时就寝,卯时便起床;已经形成习惯;哪怕周围的人都劝她多睡一刻,却也是勉强合眼躺在床上;心里默默梳理一天的计划,查找预案的细节和遗漏,不得休息。
  虽然路上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奔波,她的作息还是没有被打乱,天尚亮就已经醒来。窗外还是被淡淡的月华覆盖;司徒端敏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书院,心情骤然放松下来;想起什么又急急向身边看去;和宁歪脑袋正合眼睡得香甜,小手还抓着自己的胳膊。
  她忍不住摸摸女儿的脸蛋,额头靠过去触着女儿的额头,心里如同冬天的雪在阳光下慢慢融化开来,说不出的舒展和惬意。这是她的孩子,她生命的延续,也是她的希望。
  不想吵醒女儿,司徒端敏又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意识安静下来,不去想别的什么,结果竟然难得的睡着了。
  王六来唤她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和宁在她怀里醒过来,也并不吵闹,居然也是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眼睛,然后抱着她的腰继续睡觉,等到有人来唤,方才又睁开眼睛。
  司徒端敏有些笨拙的给女儿穿好衣服,又给她洗了脸,梳头发的活只好交给阿雅,这个她怎么也弄不好。最后牵着女儿走过一条条回廊,去东院食堂吃早餐。
  东院的夫子们经过昨天一天的消息传播,显然已经知道她回来了,纷纷向她看过来。司徒端敏不是山长,便依旧以弟子礼回礼。再抬头,看见冯北辰也坐在其中,斜眼看自己向她这个方向行礼,笑得颇有深意。
  她在花山只考过五门,十六岁离开花山,至今也快十二年,早就失去了毕业的资格,严格来说,她并不算花山毕业学子。只是有着花山主人的身份,是以坐在这里,也算名正言顺。
  夫子们显然都已经知道了司徒端敏的真实身份,见她还是如同求学时的恭敬有礼,脸上露出欣慰又喜悦的表情。司徒端敏规规矩矩地向夫子们一一问候,又坦然自若回答她们的询问,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情形,带着孺慕和亲近。
  她甚至下意识看了一眼某张桌子,那是还没有入学时,老师常带她来吃饭的那张桌子,督促她不许挑食,不许不吃早餐。
  代宗灵见她这副表情,不由得又笑道:“去吃早餐吧,你可别还有这没人督着就不吃早餐的习惯。”
  司徒端敏有女儿在一边,感觉有点丢面子,默默一笑,拉着女儿去坐到桌子上去。
  用完晚餐,司徒端敏带着和宁回书房。她知道这几年一直是谪阳和寒光为和宁启蒙,自己自然知道两人的能力足够教导和宁,只是作为一位母亲,她也要了解女儿的学业进度。
  刚出东院,便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争执声。
  司徒端敏抬头望去,却是见两个中年女子面色冷肃的看着彼此,她们的情况引得路过的学子纷纷侧目。
  司徒端敏身边人也不少,除了和宁与照顾和宁的阿雅,还有随侍的王六与别佳,一直跟着她的孟秦与燕良驹,另外便是寒光,代宗灵等人。这样大一群人的出现,显然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两中年女子侧头过来时,司徒端敏方才认出,其中一人是寒光的母亲许言武,另一人是游川的母亲谢冼。
  谢冼一见司徒端敏,怔了一下,然后大步行来。许言武也看见了她,拦了一下谢冼,低声似乎在告诫她什么,谢冼不耐的回了她司徒端敏
  一句,很快就站到了司徒端敏面前。
  “你当真敢回来?!”谢冼面色不善盯着司徒端敏。
  司徒端敏脸上的笑容消失:八年前她带着无坚踏破齐境,杀死燕白骑的时候,她已经报了游川的仇,之后身陷险境,她以为必死无疑,便不再欠人任何东西。但当她被端睿救下,回到瑜王府,忆起失掉的过去时,游川的死便又成了时时出来扎她的一根刺。
  如果早知道她是司徒端敏,游川怕是不会为她而死。
  而她的活着,让游川的牺牲,变成了一个笑话。
  司徒端敏转身蹲下:“和宁,娘有事情要做。你与你阿雅叔叔先去温书,娘过后去看你。”
  小和宁看着不善的来人,眼里流露出担忧。
  司徒端敏笑了笑,摸摸她的头顶:“放心,娘不会有事。”然后用递给阿雅一个眼神。
  小和宁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了什么忙,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却还是听话的跟阿雅离开。
  司徒端敏目送女儿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转身向谢冼:“谢前辈。”
  谢冼目睹她对女儿的柔情,想起自己的女儿游川小时,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冷道:“太女殿下的舔犊之情真是令人羡慕!”
  她明知司徒端敏的身份此时是个忌讳,但既然此人敢回来,必然有所依仗,若不给她制造些麻烦,岂能平她心头之怨?更何况此人当着丧女的她的面表现母女情深,更是可恶至极!
  果然周围围观的学子们中或有消息不甚灵通的,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的抽了一口冷气。
  司徒端敏早已习惯他人乍闻身份时的惊诧和各种反应,并不以为意,淡淡回应:“我自和宁出生至今,与她相处不过一日。不但从来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还连累她屡次遭人刺杀,生活不得安宁,实在是亏欠她良多。如今唯有尽心补偿,才能稍减心中愧疚。”
  谢冼见她对着自己表情淡然,并无愧色,顿时又生出不满:你女儿要好好疼惜,难道我女儿就白白死掉?如今你平安回来,我女儿却也不能相见,你竟然一点难过愧疚之心都没有?若是你女儿出事,你还能不能如此无动于衷?顿时不禁愤恨得想见一见司徒端敏为女儿伤恸的样子。只是和宁稚子无辜,谢冼倒不是那种会伤及无辜的人,这种阴暗的想法也只是一掠而过,对着司徒端敏则更加愤恨。
  “虽说现在两国并无交战,可是数百年来燕齐两国血仇积怨,有若海深,太女殿下竟然只身来到燕国,难道不怕被燕人围攻吗?”谢冼诘问道。
  “我不过是回家而已,谁要围攻我?”司徒端敏云淡风轻的回望她。
  谢冼一口气梗在胸口,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从来还没有人在口舌上讨了司徒端敏的便宜,谢冼也不例外。燕齐两国虽然仇深,然而司徒端敏在燕国时却未有做过对不起燕国之事,虽然现在齐燕两国都知道司徒端敏就是陆颖,但是真要喊打喊杀,却不是哪个人都有脸皮叫的出来的。尤其在花山,司徒端敏离开后,虽然认识她的学子大多已经毕业离开了,但是关于她的故事,却意外的一届届传播了下来,在学子们心里留下了神秘而须敬仰的形象。
  “便是大家碍着过去的情分不为难你,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自觉,偏要到别国的土地上来碍人的眼吗?”谢冼指着她身后的孟秦和燕良驹道,“你自己也便罢了,居然还带两个齐人。莫非是来做刺探机密的?”
  司徒端敏知道两人的背景瞒不过谢冼这样的军营老将,并不否认:“她们两人会一直跟着我,若没有我的命令,她们不会四处走动,谈不上什么刺探机密。何况这花山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需要她们来刺探?”
  谢冼不过是随口一说,自然不会认为有司徒端敏会带两个明晃晃的奸细来,只是她接下来开口的话,却让场中气氛骤然紧张。
  “另一个我不管,”谢冼的目光落在燕良驹的身上,“这个必须死。”
  司徒端敏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孟秦此刻也收起了平常嘻嘻哈哈的表情,望了一眼谢冼,又望一眼燕良驹:“为什么是她?”照理来说她这个大将军之女的身价应该更高些吧。
  “因为她是燕白骑的女儿。”谢冼握紧了双手,“而我是谢岚的母亲。”
  如果一开始孟秦和燕良驹还不知道谢冼是谁,此刻又哪有不明白的!踏破齐境的时候,是谁将燕白骑被炸得残缺不全的尸体用绳子拴在马后,疯魔般地拖行,最后还抛给了野狗,让燕白骑死无全尸?谁一边大笑着看着野狗撕扯尸体,一边流泪地高喊着:“孩子,娘终于给你报仇了!看这就是她的下场!!”
  这样诡异惊悚的场面,不但让齐俘心惊胆战,连燕兵都铭刻在心,后来传到燕良驹耳中更是不稀奇。
  燕良驹全身止不住得颤抖起来,一双眼睛顿时赤红一片:“是——你,原来是你——是你杀了我娘!是你,还把她的遗体——”拿去喂狗。想起当时听到母亲的同泽用悲惨的声调描述母亲被杀和后面被肆意□遗体的过程,燕良驹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失去理智地向谢冼扑过去,尖叫起来,“我要杀了你!!!”
  孟秦一把抓住燕良驹的两只胳膊,把她绑在自己身上:“冷静一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燕良驹拼命挣扎着,声音高昂而尖锐,扎得人耳如同针刺,“那是我娘!她死得那么惨,让我怎么冷静!!!”她猛地回头看向司徒端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