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2-06-19 10:05      字数:4737
  “罢了。反正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维持现状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齐端睿正在自己劝说自己,马车却猛得停了下来。正在充当马夫的下属呵斥声响起:“来者何人?为什么要拦我们的路!”
  齐端睿心中一凛,掀帘一看。
  丈余外,数十骑正队列整齐,悄然无声地站在路的拐角,全身玄甲,兵器坐骑等俱是乌黑,随着路的蜿蜒逐渐出现在她的眼中。齐端睿的手抓紧了车壁,眼中精光凝聚。即使是在晴日的白天,光是这样如同雕塑一样沉寂地站着的人马,也让观看者蓦地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
  平南
  一骑徐徐从锒游楹笮辛斯础U饴砣床皇呛谏峭ㄌ寤鸷欤稚窨ィ咴诼飞系母芯醺烁芯跞聪袷怯懔
  马背上端坐的是个十五六岁的身形清俊少女。即使两人相隔丈余,齐端睿也感觉到少女专注地看着的人——是马车里的自己。
  齐端睿索性一笑,从马车上跳了起来。
  少女望着她,沉静道:“世聪这是要去哪里?”
  齐端睿还如同她上次与少女见面一样,带着友好而亲近的口吻:“敏之既然在这里,自然知道我要去哪里?”
  陆颖望着齐端睿,心里却不知道怎得都平静不下来。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从齐端睿身上感觉到敌意,即便现在她已经得到可靠的消息:齐端睿是齐国奸细!
  可就如以前寒光不管怎么疏远着她冷淡着她甚至和林旭亲近时她感觉不到寒光身上的敌意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的齐端睿同样让自己理智上不断升起的警惕心又不断被自己的莫名其妙的潜意识给浇灭。
  “这么说——你真的是齐人的探子?”仿佛要听到她亲口确认,陆颖觉得自己才能够百分之百相信,这个与自己曾经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花山新生却是与燕国有着血海深仇的敌国暗探。
  齐端睿神色忽然变得温柔了,望着陆颖的目光开始闪烁着上次离别时那种古怪的光芒,口中却是毫不客气道:“什么时候陆山长对自己的判断这么不自信了?对着敌国的奸细还这样放松,陆山长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陆颖耳边听得齐端睿对自己的严词批评,不知怎得想起自己好久不见的一位学姐丁若兰。
  要抓住她交给朝廷处理吗?可是现在的朝廷恐怕谁都没有心思来管这档子事情吧?那么——干脆杀掉,以雪国耻?
  陆颖目光望着齐端睿,一言不发。
  她很少这样拿不定主意。
  陆颖一不说话,周围的空气也都跟着沉默。
  齐端睿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站在原地,不顾自己的下属一再向自己打眼色,只是凝望的陆颖,脸上表情如山不动。
  时间好像一群蚂蚁,在她的脚下蜿蜒,速度永恒不变的爬过,陆颖甚至能够听见白驹过隙的马蹄声,看见蹄起蹄落时在自己身边带起的看不见的烟尘。
  “齐端睿,”陆颖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花山书院的学生,请离开离开花山镇。”
  齐端睿闻言,眼神起了奇异的波澜:“你不抓我?”
  陆颖回答道:“到目前为止,你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花山书院或者花山学子的事情,我又为何要抓你?花山书院并没有院规禁止招收异国学子,但是你对书院居心不良,另有所图,因此我也留你不得。离开吧!”
  齐端睿定定地看了陆颖一会,忽然仰天大笑:“既不来抓我,你带这许多镒鍪裁矗
  陆颖哼了一声,随即笑道:“你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少吧。”身后车上的谪阳早就告诉她,这一路上潜藏的人大约也有二三十人,身手竟都不在
  “我只是来通知你——被开除了。”说着,策马转身,带着锢肟懒羝攵祟T诔
  陆颖带着微微的惆怅和谪阳返回书院。接到消息后,她们甚至没先回书院一趟,便直接在这条路上等待齐端睿的到来。
  在见到齐端睿之前,陆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想怎么处置这位胆大包天的齐国暗探。不过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回到书院后,迎接她的是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康王赵昱被刺不治身亡。临死前竟然拿出先帝遗旨:废太女赵榕,传位皇长女赵桐。
  ☆、096
  去年一年发生的事情很多,从太女夜袭花山,到书院招生,与谪阳成亲,康王遇刺,开除齐端睿,先皇遗旨出……后面的事情,陆颖基本上不需要再关注什么,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局。只是即便是她对老师这样了解,依旧低估了老师的能耐——到了去一年的冬天,太女或者应该说废太女赵榕在困军中当众自刎,太女座下军队幸存者全体投降。
  三个月后,老师举行了登基大典,接受百官朝贺。
  陆颖拿着手中信纸,看着上面熟悉的墨迹,心里染起淡淡的惆怅。
  谪阳晨练完毕,提着剑走进门,抬头便看见她又在发呆,不由得摇摇头,将剑挂在墙上,然后走过去一把抽出信纸,啪得按在桌子一边,反问:“既不打算去,又抱着信看什么?”
  陆颖抿抿嘴:“花山书院不涉政治斗争。”
  谪阳心底想,这丫头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他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戳穿陆颖的谎言:“什么政治斗争,赵榕死了,你老师才登基,她要跟谁斗去?不过叫你去京城一趟见个面,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我把话说在前面,你可想好了,这是你老师亲自写来的第三封信了!她刚刚登基,事务繁忙,还心心念念惦记着你。你若真是不想见她,那也罢了,所幸撕破脸皮。反正你现在也已经出师,身为一院山长,即便是皇帝也轻易动不得你。但若是你不过为着一点小心思跟你老师怄气,三请四接的不肯去,万一你老师还真以为你恨上她了,倒时候闹生分了,可后悔都来不及了!!”
  陆颖被戳中痛处,猛得站起来,瞪着眼睛看了谪阳一眼:“我便真恨老师又怎么样,谁让她当初把我扔在书院一个人跑了!如今当了皇帝,见个面都要跑到京城去,日后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繁琐恼人的规矩!!”
  还有一点她始终没能说出口:老师既然已经登基为帝,少不得要为将来的大燕继承人打算。一院山长甚至一个亲王都可以不要后嗣,可是作为一个皇帝却是必须尽早立出一国皇储。这也就意味着,老师很快会迎娶皇夫,册立君侍,然后再过不久,自己就会有一群身为皇女皇子的师妹师弟——分走老师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分走老师的宠爱!
  从小到大,老师什么方面不是对她最好,嘘寒问暖,教书识字,虽然不是无法无天的宠溺,但已经超越一个师长的极致,比起普通的母亲有过之无不及!陆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父亲在身边的时间也不多,可是在老师的关怀下,几乎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是一个孤儿。
  可是,终有一天老师也会变成别人的父母。说到底,她陆颖到底不是老师正牌的女儿。按照情理,她也唯有对老师多年的教养之恩感恩戴德,对师妹师弟们关爱回护。她已经承惠老师多年,并且老师此刻的处境也由不得老师选择。她怎么能忘恩负义的去任性地要求什么。
  她没有资格要求。
  陆颖心里强烈的失落、惆怅,甚至带了一丝小小的抱怨。纵然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赌气不去见老师是完全是无理取闹,自私自利,可是要想抹去这种感觉,却是怎么也做不到。
  其实她的心情也很好理解,但凡家里做老大的纵然再怎么喜欢弟弟妹妹,可当看见父母将原本完全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爱转移了一部分到弟弟妹妹身上时,心里完全不吃味的,大概没几个。
  谪阳大概早就猜出自己的心思,陆颖也知道自己只是潜意识在和老师闹别扭,可是理智上早知道此行是京城是必然的。她已经将未来几月书院的事务计划好,以保证自己离开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重要的决策需要自己决定。
  给老师去了一封信说自己马上就要来了,陆颖便收拾行李为自己此生第一次进京做准备。说起来,陆颖以为自己第一次进京可能是将来参加科考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毕业就直接接任了山长一职,既然已经坐到这个大燕文坛顶尖的位置,自然是没有必要再去参加什么考试了。
  离京城还有大半距离的地方,陆颖居然遇到老师派来接她的人。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老师还当她是找不到路的三岁小孩吗,竟然要跑这么远来接人。但嘀咕归嘀咕,陆颖一直阴晴不定的心情总算是稍微放出阳光,眉间的笑意不自觉的多了些。
  更巧的是,那来迎接陆颖的队伍的领队人却也是一名已经毕业的花山学子,同时还是陆颖熟悉的人,她的师姐丁若兰。老师自然是不会随便安排一个什么官员来接待她,丁师姐原来在书院时虽然总是喜欢捉弄她,却是少有的对她好的师姐。老师自是心中清明,此行要是由丁若兰前来,陆颖这一趟赴京之旅自然会轻松舒适得很。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好呢,小陆颖,还是陆大山长?”丁若兰还是老样子,风度翩翩的外表下潜藏着一颗戏谑无忌的心,才说完来意,便又开始对陆颖插科打诨。
  陆颖想起以前种种光景,无奈:“丁师姐,怎么是你?”
  丁若兰把眼睛一瞪:“怎么不能是我。姐姐我好歹也是一个状元出身,堂堂六品翰林院修撰,又是花山书院出来的,千里迢迢来接你一个白身,不算辱没了你吧。”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说,“当然也是看在我老娘的份上。”
  陆颖微微顿了一下,她自然知道老师登基将朝廷班子重新梳理了一遍,先帝在时的官员只留下大概一半,其他的便都是有从凤之功的嫡系班子。而得以保存的官员则多是从来不站队的清流派居多,其中以左丞丁镜为代表。
  前花山学子、新出炉的状元兼丞相爱女千里相迎应,既不会太招人眼热又不会失之周到,李凤亭用心良苦。
  陆颖想了想:“嗯——陛□体如何?心情可好?”
  丁若兰笑了一笑:“陛下凤体安康,精神也不错。只是——”
  陆颖见丁若兰面露犹豫之色,忙道:“只是什么?是否朝堂上还有许多令陛下烦恼的事情。”
  丁若兰摇摇头:“你不用担心。陛下并没有什么不好。登基大典后,我曾经见过陛下几次,依旧是天纵威仪,帝心如镜,即便有什么魍魉手段,在陛下面前也都藏不住。有这么一位帝王,想来我们大燕政局应该可以很快迎来一个长治久安的盛世。只是我现在虽是陛下的臣子,也曾经做过她的学子,见过陛下当年还是一院山长的风姿。直觉陛下虽然威严更胜,但是却少了以前的那一份畅意和自如。”
  陆颖默然,良久才道:“当皇帝自然比不得当山长,凡事都被上上下下许多双眼睛盯着,万般随意不得。”想到老师当年如何一个纵意豪情的人物,如风疏狂,如云悠然,如今虽然被抬上人间至尊至贵的位置,可也如同在身上加了个用黄金宝石打造的枷锁,却又解脱不得,心里如何能快活得起来。
  思及此处,陆颖知道老师在那皇宫里定然过得十分压抑忍耐,想见自己的心情更是迫切,不然以老师的心性,如何会在一个半月内给自己来了三封信。
  老师,敏之也很想很想你。
  丁若兰见陆颖的眼睛忽然微红,目光也变得迷离,知道她们师徒情深,心有默契。此刻自己不过稍微露了点口风,做徒弟的就立刻想象到老师的处境,悲之所悲,令人感动。
  坐在陆颖身边一直沉默的谪阳忽然伸手过来,盖在她的手背上:“如此我们也加快速度吧,莫让陛下等得心焦了。”
  嘴里安慰着陆颖,谪阳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凤亭这只老狐狸,这样匆匆的将陆颖叫到京城里,怕不只是想看看她这么简单吧。会不会有其他企图?
  无心观赏沿途风光,陆颖加快了进程,但也差不多大半月的时间才赶到京城。按照规矩沐浴更衣,上上下下好生让谪阳好生打理了一翻,才一同进了宫。
  矗立了三百年的皇宫果然是恢宏巍峨,气象万千,纵然是见识过花山地宫天下绝笔的鬼斧神工,陆颖心里还是不由得对眼前的繁华森严大为赞叹。若硬要相比,陆颖只能说人间帝王的风光与仙苑奇葩的异境毕竟是两种风格。
  到了宫殿门口,却已经有两位威仪不凡的中年官员在等待。
  陆颖瞧了那服色和上面图案一眼,心里微微惊讶:老师未免也太宠溺自己了,竟然派出两位一品出迎。这其中恐怕有一个就是丁师姐的母亲了吧。
  丁若兰上前向两位道:“陆山长已经准备好面圣,下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