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2-06-19 10:05      字数:4775
  老头把签拿了去,只瞟了一眼,便想也不想就说:“等不得?等不得就不要等!”伸出手,“十块钱。”
  韩笑差点没呛到:“你一句话就要收我十块?太黑了吧!”
  老头一把抢走他手上的钱,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自己地摊上的字:“一字一元看到没有?”
  韩笑也不能当真和老头为了十块钱当街大吵失了自己的风度,自认倒霉地离开了。
  人行横道对面绿色的小人亮了,他正一脚踏上马路,眼角余光看见一道亮极的细线自东方腾空升起,长长的银亮尾巴,几乎横贯了他视野的整个天空,然后缓缓向西方坠落。
  韩笑忽然就呆住了,心里莫名冒出三个字:等不得。
  等不得。
  等而不得身先殒,等而不得身先殒……
  一股剧烈的疼痛在他的胸口瞬间爆炸开来,眨眼间扩展到他身体的每一根筋骨,每一个细胞,让他几乎要窒息:是生离的撕心,或是死别的裂肺,是报复的快感,还是悔恨的无力……
  究竟,是谁陨落了?
  他痛得弯下腰,没有看见周围惊骇的眼光和身后急转弯的车……
  陆颖答完第十一道题的时候,石门后终于出现她们要找的人。
  只是遍地的血水和铺面而来的腥味让人欲呕。
  “队副!”里面无力的瘫在地上的一个士兵原本黯淡的眼睛一亮。
  队副和士兵们看着脚上被手指粗细的锋利竹签贯穿的同伴,一个个眼底赤红,忙上前询问情况。
  那个最先喊出话的士兵残留的体力大约比较多,断断续续的将过程说一边,无非是那个老太婆带着她们乱走,结果她们掉队了两个,接着又被关在这里。尽头的石门上似乎有机关,答对了题目才能通过。那个老太婆居然故意答不对,让她们出不去,后来她们想撬门,结果反而触发了机关,从两遍墙壁下方飞出无数竹箭……
  许璞和陆颖早就找到了躺在角落的宋西文,她的小腿上也被一只竹箭洞穿,细细的血水在她身下已经积成了一小淌。
  “宋老?”陆颖轻轻推着宋西文。
  宋西文慢慢睁开眼睛,一见陆颖,马上挣扎要撑起来,又惊又怒:“敏之,你怎么进来!”
  陆颖握住她的手臂,微微笑道:“宋老,你进得的我就进不得么?”
  宋西文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想骂人的话涌到嘴边,又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固执!”
  陆颖温和的说:“宋老知道我固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对这个长辈对自己的爱护和牺牲铭记在心。她虽然没有亲人在了,可是花山里的几个长辈对她总是十分照料,宋西文便是其中一个。陆颖对于她们的敬意,不会对比老师的少多少。
  侧身对许璞说:“你带着宋老。”
  许璞抿了抿嘴,过了一会才嗯了一声:陆颖的身体凭她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但是宋老在眼前,她只得勉强同意了。
  “不能带她!”队副的声音传来,陆颖猛得回头,目光锋利的盯着她。
  队副紧紧握着拳头,冷笑道:“害得我的姐妹都受了这么重伤,你认为我会让她平安离开吗?”
  陆颖不置一词,面色阴冷。
  队副又道:“我们要带伤员,没有多余的人出来照顾你或者那个老太婆。你让这个丫头来带老太婆,你的伤万一半路发了怎么办?你死了也就算了,但我不会让我的姐妹再多冒一点风险的!!”
  宋西文听到陆颖的伤时面色紧张:“你的伤怎么样?”
  陆颖连忙道:“不妨事,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见她不说实话,宋西文干脆转头直接问许璞:“寒光,敏之的伤怎么样?”
  许璞看了一眼陆颖,淡淡如实道:“断了两根肋骨,有呕血现象,初步怀疑骨头已经伤了肺。按医学上的道理,她现在属于绝对不能移动的类型。因为断开的骨头可能随时刺破气管或者大血管,造成伤者猝死。”
  宋西文和队副的脸色几乎同时变了。
  宋西文手指撑着地面,气得本来发白的面孔都开始发紫:“你下来做什么!你说你下来做什么!!你是真想死了——就在外面自己找块地撞死了算了!!!别死在我的跟前,我眼不见为净!凤亭辛辛苦苦把你教养大,就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吗?你是花山的希望啊,希望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陆颖知道宋西文是心疼自己,也是心疼老师的心血。她的眼圈也有些红:“是我没用。让书院落得现在的地步。”
  宋西文还在骂:“你可以滚了,让我这个老太婆一个人在这里呆着。你若是死了,也不用人来了,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就成了。”
  陆颖咬牙,拉着许璞的袖子低头蹲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再没有看宋西文,对许璞道:“我们走。”
  队副见陆颖不再坚持,于是命令自己还能动的士兵带上伤员。她们几乎每个人都带了至少一个同伴,有的甚至扶了两个,因此行动非常不便。
  陆颖答完题,门开了。
  许璞扶着陆颖向前走去。
  其他人赶快跟上,为了节省时间,她们几乎是并排进入,但在再次进入五个人后,石门迅速启动。
  陆颖闭上眼睛,虽然她看不见,但是那骤然响起的凄厉惨叫和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如同用指甲抠着瓷器的声音,刺耳又令人骨头发寒。
  如果带上伤员,她们又超过七个人了。
  不用回头,陆颖已经可以想象身后的惨相可以把人刺激到什么程度,低声对许璞道:“快走。”
  许璞只是稍一停顿,立刻带着陆颖向前狂奔。
  对着铁板上题目,陆颖迅速的阅题,又是一道计算题。虽然并不难,可是在这个时候,陆颖宁愿这是一道自己最讨厌的诗词题,只好在这个时候她能够在最快的速度得出答案。
  身后已经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那至少是三个人脚步,意味着三个拿着刀,并且刚刚被同伴的鲜血刺激得发疯的三个人。
  居然还有三个可以动的人,陆颖心里一沉。
  寒光,至少赤手空拳的寒光绝对不是这三个人的对手。那就只有——
  陆颖脑子里数据如同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淌,她突然伸手拨了一个数字。按下“确认”。
  门开了,然而身后的脚步也到了。
  陆颖平静的转身,将正要迎上去的许璞后腰一拉,用尽全身推向半开的门后。
  许璞不防陆颖突然发力,重心不稳,跌过门缝。
  陆颖啪的一声,按下“取消”。
  石门停了下来,然后再度启动,快速闭合起来。
  门缝里传来一声绝望的怒吼:“敏之——”
  等六个时辰。这是陆颖刚刚拉着许璞袖子时在她手心偷写的字。
  以寒光的聪明,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陆颖转过身,忽视胸口的疼痛,稳稳地抬起左手,手腕上的杀人利器终于在夜明珠下发出异样光芒。
  连发两箭,倒下两人。
  然而第三个人已到,陆颖已经赶不及瞄准。她苦笑一声,索性任第三箭射空,撞在密道天花板,发出尖锐的划声。
  幸好她记得这个地方的陷阱是什么,马上靠墙蹲了下来,身子紧紧锁成一团。
  她已经尽力了。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花板突然打开,无数一人腰粗的圆木从天而降。
  第三个人立刻被砸趴在地上,闷哼立刻被掩埋在无数横七竖八的乱木之下。
  陆颖因为靠墙缩着,所以直接砸到她的圆木很少,但是光是二下就让她听见了自己胸口再次响起了骨裂的声音。
  疼痛不及传来,黑暗已经降临。
  如果山长也死了,她们该死心了吧……
  陆颖堕入黑暗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轮血月升起。
  一个孩子的微弱声音在黑暗中茫然地响起:“……我还活着!求求你们,我还活着啊!”
  四周鸦雀无声。
  ☆、079
  陆颖去了有半个时辰,天色微微亮了一点,但露水却重了起来。风吹在广场上学子们单薄的衣衫上,似乎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色。
  迟迟不见陆颖返回的队长神色也逐渐有些浮躁:这密道到底有多深,竟然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来回的走着,时不时观察周围学子和夫子们的表情,她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取暖,或是低声说几句什么,脸色尽管冻得青的紫的都有,但是表情却都是平静,安然,或者望着自己的同窗或者望着自家山长离开的方向流露出忧色,却并没有任何恐慌的情绪。
  即便是京城的皇家书院里的学子和夫子们,若是遭遇这样的危险,就算没有投降求饶,内讧出卖发生,怕也不能保持这样的风度。她见多了书生在刀锋下懦弱颤抖的样子,见多了文人在富贵和权贵面前奴颜婢膝,因此对才华横溢风骨持傲的人物尤怀敬意,只是这样的人太少太少,犹若沙里寻珠,于千百个中也只得一两个。
  队长内心矛盾的叹息想,无怪花山书院能够三百年来在大燕文坛之上稳居顶端,经久而不衰。
  忽然脸色一变,她眉头拧了起来,向一个方向看去,眼中警色大起。
  她身边的士兵见队长表情不对,问道:“将军,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了,地面在微微震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学子们和夫子们也都发现了,广场的地面开始震动。
  沈菊合眼感受这地面的震动,能引发这样明显的震动——这分明是无数骑兵的战马激烈的踩踏地面带来大地的震动,越来越近。
  是又一波敌人,还是援兵?
  震动大到一定时候,声音也渐渐响起了,人马已经到了花山书院门口。
  队长心已经提到喉咙口:怎么还不见外面的哨兵进来回报。
  正想着,便听见两声拉长的惨叫,两个士兵身体如同断线了风筝一样倒着从大门飞进来。
  不管是队长士兵,还是夫子学子,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门口。
  一匹神骏的白马首先风驰电掣般跃了进来,马上一名青年男子白衣锦袍,衣角和肩披的貂皮大氅因为高速行进在男子身后翻转,如同风展大旗,张扬着高高在上的威武。即便看不清衣服上细节,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身衣服的不俗和华贵。
  紧随青年男子身后的是两队骑兵,飞快地驰了进来,极其敏捷地向两边分开为后面的同伴让出位置。
  黑马、黑衣、黑甲、无一不精。在朦胧的天光下,凝重,肃穆,压抑的气息如同有生命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黑不透光的打扮,严密的让人感觉到窒息的沉重。
  骏马、华衣、精卫,无不彰显着青年男子身份的高贵。
  青年男子拉着白马走到广场前端眼露焦虑的左顾右盼,却不知道他的相貌身姿也落在在场所有人眼里。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也能够如同女子一般,洒然自若地驾御着千金难求的宝马,一言尚未发,高大挺拔的身姿便将威严、睿厉、沉静、高贵几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世间女子爱男子多是娇柔俊秀,娴静优雅。而眼前这个男子一身风尘仆仆,满脸杀戮冷色,无不与这八个字背道而驰。可当他清冷如水的眼眸在场中轻轻扫过,无人不觉惊艳。
  “阁下是谁?”队长上前一步,按剑沉声问。
  她心知来者不善,一时还莫不清楚对方身份。男子中如此张扬的,在她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只看对方竟然能够恣意地号令如此精锐的骑兵,便见身份不但贵,而且背景深厚。
  只是对方骑兵这种装扮,从头到脚的黑,加上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她总觉得自己以前应该在哪里听说过有这种一支队伍。
  队长脸上被青年男子扫过,又轻飘飘的移开——被如此彻底的忽视,再不所有行动,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胆怯了。抽出剑向侧,她的士兵们也刷得一声拔出刀来,敌视着青年男子和他的骑兵们。
  火药味浓烈得一触即发。
  谪阳眼睛一扫:没有陆颖。
  对那个闯入者的问话只当没有听见,谪阳抓着马鞭跳下马,快步奔到代宗灵等人面前,紧张地问:“敏之呢?”
  中途有几个士兵那肯对谪阳如此轻蔑自己的举动容忍,包围过来企图拦他,却被谪阳几个一大门进来就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不客气的拔剑挡住,彼此对视。
  代宗灵知道谪阳也清楚内库的事情,也不隐瞒:“被她们逼去——那里了。”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谪阳的目光如锋,几乎能够割人血肉,视线移到旁边的士兵身上。那士兵见谪阳色变,也许觉得己方找回了些场子,嗤笑着挑衅般地上前一步。
  谪阳眼中寒光一闪,马鞭一甩,他的动作这里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
  士兵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上一麻,接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