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1-02-17 14:11      字数:4994
  邓奉悚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肃然起敬,躬身行礼:“诺。”随即转身离开。
  “就儿!”
  “……”
  “我有一事要问你……”我笑眯眯的弯起眉眼,一脸奸笑。
  “我不清楚……”不等我问什么,他已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
  “你一定得清楚。”我跳了起来,向他扑去,右臂勒住他的脖子,将他绊倒在席上,“河北燕赵之地,大哥重金驯养的骑兵现有多少?”
  “呼呼……”他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吸气,不住摇头。
  那些骑兵,吸收了上谷、渔阳两郡突骑军所长,再配合上我设计的高桥马鞍、马镫的装配,如虎添翼,经过这两年的秘密蓄养训练,一定具备了不可想象的惊人威力。如果能够把这些骑兵收为己用,我敢保证,别说一个大司马吴汉,便是倾建武汉朝精兵良将全部出动,也撼动不了我一个小小淯阳的堡垒。
  要我进攻反扑,鲸吞掉刘秀的兵马,那是天方谭,但是若能手握这支骑兵,却足以坚守南阳。
  “把他们——给我调回南阳!”
  九月初二,刘秀从内黄回到雒阳。
  从没有这么一刻,我像现在这样如此密切关注刘秀的一举一动,他每下达一个诏命,我便会细细推敲半天,揣摩他的用意。
  阴识虽去了函谷关,但是阴兴却随行刘秀于左右,我手里掌握的资源真实与及时便能得到充分保证。
  或许是太专注这些事情,劳心耗神太过,忽然有一天感觉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头晕目眩得连呼吸也透不过来,我一头栽倒在地。
  眼前是漆黑一片,我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听觉却异常敏锐。我能听见阴就与医生的争辩时,而且,每一字每一句都异常清晰。全身僵硬,四肢麻痹的躺在上动弹不得,黑暗中却似有一团星芒划过,绽放开一朵绚烂的焰火。背上如火在焚烧炙烤,身体像是被扯裂开一般疼痛。
  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疼痛感却开始慢慢消失,没过多久,一切恢复正常。
  不到半天时间,我仿佛从人间堕入地狱,然后又从地狱重新爬回了人间。身体的疼蛙快便被我遗忘,然而那一抹绚烂却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几天后,雒阳传回消息,陕西有个叫苏况的家伙带兵攻破了弘农,刘秀命景丹出征,孰料景丹去世,于是改命征虏将军祭遵出征。祭遵骁勇,连平弘农、柏华、蛮中三地。
  与此同时,北上的建世汉朝赤眉军攻打陇县,与西州的隗嚣碰的个正着,隗嚣派大将杨广迎敌,大破赤眉,一路把赤眉追到乌氏、泾阳。吃了败仗的赤眉军抵达阳城、番须一带,那里气候极为恶劣,天降暴雪,山谷都被积雪完全填平覆盖,士兵根本无法在那种恶劣环境下生存,于是赤眉军只得向东撤退。在路过西汉王朝的帝陵时,小农的贪婪再次爆发,他们竟然化身为一批疯狂的盗墓贼,挖掘开帝陵,盗走无数陵寝陪葬的金银财物。
  “啪!”竹简落地,我浑身颤栗:“此事……当真?不是讹传?”
  阴就为难的挠头,低声答复:“认为是讹传,那便是讹传吧。”
  “什么叫我认为?”我啪地拍案,只觉得浑身冰冷,颤栗不止,“奸尸……这等人神共灭之事,岂是人所能为,简直畜牲不如!”
  谍报声称,赤眉军不仅仅挖开了帝陵,盗掠财物,甚至因为帝陵中的后尸身由金缕玉衣包裹,得保肉身栩栩如生,那帮畜牲不如的家伙竟然兽大发,干起了奸尸的勾当——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吕雉,首当其冲……
  “你先别动怒。”
  “一群变态的死男人,杀一千刀一万刀也不足噎…”
  “……”
  我恶狠狠的拿眼瞪他,眸厉如刃:“你说,你们男人为什么都这么心理变态,不是搞人就是搞男人,搞完人、男人还不够,居然连尸体都不放过!”
  我越想越怒,阴就吓得噤若寒蝉,等我把憋着的一通火彻底发泄够了,他才敢颤巍巍的辩解:“其实,依小弟看来,辱尸并非为的是……呃,泄。而是因为……那些子的身份。要知道她们生前可都是皇帝的人,皇帝乃是天子,那是最接近神明的天之子,天子的人,岂是凡夫俗子能沾得的……生前碰不得,若是生后辱其尸身,则代表着……”
  “皇帝的人,凡人碰不得?所以他们玩不了皇帝的人,就玩皇帝人的尸体!玩了皇帝人的尸体,不仅算是侮辱了皇帝,自己也暗爽了一把?我靠!真是一群变态!”我稍稍平复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抄起案上一卷竹简向阴就砸了过去,“说白了,就是你们男人自卑,自贱,自私——”
  他吓得跳开,哇哇大叫:“,我尚未及冠,我还是孩子,与我无关啊!你砸我做什么?”
  “早晚你也是个坏坯子,大哥娶了嫂子,却又纳了那么多,也不是什东西!”
  “,你太偏激了……你……啊,别打别打,弟弟知错了!弟弟不敢了……以后绝不敢纳!”
  驻扎长安的邓禹率军阻击赤眉军,却在郁夷落败,危急中大军撤出长安,退往云阳。
  长安再度被赤眉军所占领。
  占据汉中的乱军首领延岑,恰驻屯杜陵,赤眉军派出大将逢安攻打延岑,延岑反攻,诛杀赤眉军近十余万人,挫其精锐。
  邓禹趁着长安空虚意突袭,然料撞上赤眉大将谢禄领兵救援,结果战败。
  投靠了赤眉军的原更始汉朝平林军首领廖湛,率十八万人攻打汉中王刘嘉,在谷口两军对决,刘嘉大破赤眉,杀敌十余万人,亲斩廖湛,至云阳夺取粮秣。刘秀命邓禹招揽刘嘉,刘嘉在来歙的陪同下,前往邓禹处会合,然料邓禹瞧不惯刘嘉的宰相李宝,认为其态度倨傲无礼,竟而诛杀了李宝。结果惹来李宝弟弟纠集李宝旧部,攻打邓禹军队,因此连累将军耿被害。
  消息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是谬传,以邓禹的机智绝不至于连战连败,这样激进且做事不顾后果,盲目任的邓禹,一点都不像是那个我所熟悉的阳光少年了。
  “陛下之前得知长安失利,曾告知梁侯‘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折捶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然而梁侯显然未曾听从陛下的旨意……”
  我摆了摆手,制止尉迟峻再陈述下去,邓禹的事让我的心情变得有些烦闷:“雒阳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应富有,二公子传递回来的讯息中也未曾说起陛下对南阳不利。”
  “嗯。”我支颐,若有所思。尉迟峻于三天前带着两千铁骑赶到了淯阳,骑兵人数虽不算多,但个个身手不凡,马上功夫更是了得,整体配合也是进退有度,如臂使指。骑兵的提前赶到,愈发令我吃下颗定心丸,如今万事俱备,剩下的便单看刘秀的态度了。
  “最近有消息递过来,报称铜马、青犊、尤来等乱民残余势力,拥立孙登为帝。”
  “哦?”我愣了几秒,忽而笑道:“强弩之末倒是不足为惧,但是……由此一来,陛下愈发分身乏术,我想短期内南阳当可安然无虞。”
  尉迟峻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低声回应:“但愿如此。”
  3·仗剑何处诉离觞 小胜
  我一直认为刘秀顾不上南阳,即便他有余力回顾南阳,也不会大动干戈,最多不过是派个使者过来安抚招降。毕竟错不在我们,我们之所以会反抗,目的并不是要反建武政权,只是为了自保。
  然而刘秀的心思,枉费我猜了这么多年,却仍是无法完全猜透。
  十一月,当南阳郡迎来第一场大雪漫天覆盖时,雒阳方面出乎意料的派遣大将浩浩荡荡的南来讨伐南阳。
  这些人的名字个个如雷贯耳,他们在建武汉朝中都是顶梁柱的将才,随便扯出其中哪一个,都能独立带兵征伐作战,为帅为将。
  将领来头太大,由这些人组成的征南队伍,实力强大到令人瞠目结舌。
  “此次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率建威大将军耿弇、建义大将军朱祜、汉忠将军王常、执金吾贾复、武威将军郭守,越骑将军刘宏,偏将军刘嘉、耿植……”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断从尉迟峻口中脆亮的蹦出,邓奉面凝重,阴就耷拉着肩膀,嘴唇抿成一条缝,眼中尽是焦灼。
  我深吸了口气,这些人倒有半数与我相熟:“征南军直奔淯阳而来?”
  “不,他们的目标是董,军队是奔着堵阳去的。”
  “那如果堵阳被拿下了呢?是不是下个目标就是我们?”我冷冷一笑,“哪怕只是遣个人来当说客,都比这般与我兵戎相见来得强!”
  “!”阴就忍不住插嘴,“这原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何必非要把关系搞僵呢?陛下既然派了人来,等南征军一到淯阳,我们开城归降不就完了吗?”
  我怒道:“我没错!错的是吴汉!凭什么反要我们服软认错?”
  尉迟峻动容,怔怔的望着我。
  我冷笑:“你们放心,我不会傻乎乎的拿鸡蛋去硬碰石头,我并非是要与他对着干,只是……事分对错,如果是我的错,我自然一力承担罪责,但是这件事本是吴汉有错在先,他不加以罪责便已属包庇纵容,如果再逼得我们反了朝廷,那也只能说他不适合当这个皇帝——不过是个昏君!与其将来让别人赶他下台,不如由我来亲自结束他的帝王生涯……”
  “,你……”阴就骇白了一张小脸。
  尉迟峻不卑不亢的回应:“小人谨遵姑娘吩咐。”
  我把脸转向邓奉:“邓将军有何高见?”
  他白着一张脸,微显窘迫:“我是个粗鄙之人,不太明白贵人说的那些长远道理,只是我心里明白一件事。为乡亲而反抗大司马,纯属无奈之举,贵人说的不错,仅粹件事看,我们没做错!”
  我微微一笑,继续问阴就:“就儿还是认为错了?”
  他闷声:“弟弟年幼,不懂社稷之事,但是大哥有言,一切遵照的意愿。弟弟只是希望能够过得开心,至于打不打仗,打的又是谁……只要开心,旁的都不重要。”
  我心头一软:“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建武二年十一月,以征南大将军岑彭为首的征南军南伐堵阳董。我遂命邓奉发兵淯阳,集结万余士兵援救堵阳,在整个援救过程中,我们的人并不与董结盟,也不与南征军对着干,纯以混淆视听为主。每每董的人陷入危境,我们的队伍就会出去虚晃一枪,示威声援。
  岑彭等人一开始搞不清董核奉两支队伍的关系,以为是盟军,又捉摸不透邓奉到底有多少实力,是以连打了个大半月,却连淯阳城的大门也没摸着。
  我也清楚这样的虚招比不上实战,这就和空城计一样的道理,可一不可二,次数多了,对方也就瞧出破绽来了。
  转眼到了十二月,或许是南阳暴动的事传到了邓禹的耳中,邓禹的行为越发躁动不安,与赤眉的对战屡屡败阵,对刘秀召他回京的旨意更是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迫于无奈的刘秀,最后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委派冯异前往三辅,接替邓禹的主将之位。
  可不知道为何,邓禹竟连冯异的面子也不卖。捧着尚方宝剑前往三辅的冯异,并没有如愿换下邓禹。相反的,二人在军中各领其职,各率其军,暗地里像是互相铆着较起劲来。
  为此,阴就甚至玩笑的对我说:“如果一简书函递到三辅,兴许邓仲华能带上那数十万兵马南下。”
  阴就年纪虽幼,但并不等于说他便真的什么都不懂,他的话似是童言无忌的玩笑话,却也并非没有半点道理。
  “孩子气的话以后少讲!”道理虽然浅白易懂,但我却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
  “岑彭他们那些人怎的如此不堪一击?难道陛下就靠这些庸才打天下不成?你说的一统天下,若是仰仗这些人去实现,未免太过渺茫了。
  “难道你真炕出他们的退让之意?”我笑着用竹简打他的头,“才说你胖,你还真立刻喘上了。”
  尉迟峻一时没憋住,哧的下笑出声来,反遭阴就一记恶狠狠的白眼。
  雪珠子扑簌簌的像是下糖屑一样,我屏息沉气,偶尔伸出舌头舔唇,舌尖舔尝到冰霜,像极了刨冰的味道。
  眼睫眨动,抖落睫上的雪粒,侧耳倾听着风纸来越清晰的马蹄声,我的嘴角忍不住翘起。
  候了一上午,在身体快冻成冰块之前,终于把他们等来了。
  随着混杂着沙沙奔跑的脚步声以及马蹄溅落的踢踏声,我高举起手中马鞭,在白雪舞空中划起道圆弧,“啪”的声脆响,划破寂静的长空?